我索性冲着她走过去:“这一次,你想怎么样?”
天河主让她在这里等着我,想干什么?还想拖延时间,到“天河落地”结束?
这在程星河来说,是耗子偷灯油——记吃不记打。
河洛显然也没忘了这件事,秀丽的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当然是迎你到个地方。”河洛微微一笑,盯着重新合拢的阵法:“我早就跟天河主说了,万华宫拦不住你,他就是心存侥幸,你看,别说什么卫戍,就算那个阵法,也一样不起什么作用。”
河洛眯着眼睛,竟然像是有几分期待:“我一直在等你。”
“你在这干什么?”我盯着她:“你知道,天河主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又重新跟他同流合污了?”
这一世,也是一样,她害我,不知道害了多少次。
不过,自从上次在东海褫夺了她的水神之位,天河主忌惮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想除掉她灭口。
自从敕神印神君转世成了景朝国君之后,天河主和河洛,就一直都是合作关系。
景朝国君跟潇湘再一次决裂,就是河洛的功劳——为此,她取代了潇湘,坐上了水神的位置。
河洛。
可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又跟天河主合作上了。
河洛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上,
她的视线投到了我脸上,竟然带着点怜悯,一只手,就要摸到了我额头上的旧伤疤上:“你的真龙骨,不是长得差不多了吗?怎么,之前那些事情——你还是没想起来?”
说着,她侧身,指向了一个偏门:“来,有请。”
这地方跟外面不一样,地上铺着的,不在是青石板,而是洁白无瑕的汉水玉。
天河底下出产的料子,代表着最高的权势——这上头的纹路,也不再是什么花开富贵,而是龙飞九天。
而且,跟潇湘很相似。
我盯着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潇湘呢?”
这是最后一步了,应该,已经到时候了。
我歪头躲过去,河洛的手落了个空。
而我心里一阵锐痛。
不是没想起来,可我似乎,在期待那些事情背后,有个我可以接受的真相。
“哦,你明明是想起来了,”河洛纤细的身姿,翩然一转,微微一笑:“非要等到,跟前几次一样的结局,才甘心。”
不,这一次,绝不会跟前两次一样。
她要过去,可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一沉:“她到底在哪里?”
河洛的身体一僵,回过头看着我,眼里有了几分不甘:“为什么——你只能看见她,永远看不见我?”
不光有不甘,还有期待。
可我却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天河边,她立在岸边等我,为了救我,她提前从潜龙指里出来,去挡天雷。
这些温暖和甜蜜,让我几乎死心塌地——她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女人。
可后来——天河婚礼贯穿胸膛那一下,程星河要她来救我,她那句“不是还没死吗?”
像是钢刀剔骨,寒冷透心。
这些事情,我非得要个交代。
“因为你不是她。”
河洛的眼睛,跟冰融化了一样,溃然涣散。
但很快,她还是笑了,这个笑,却像是心灰意冷,生出来的残忍。
“那你就跟着我来。”河洛转过头,青丝随着风扬到了我面前:“她就在里面等着你。”
但她一笑,补了一句:“跟天河主一起。”
我并不意外。
心里应该有浓墨重彩的震动,可我没让心里再起什么波澜。
“走吧。”
河洛觉出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强撑出来的波澜不惊,倒是也暗暗纳罕,这个时候,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的高亚聪身上,跟潇湘极为相似,却比潇湘多几分恣意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不解:“你还带了这么个东西来?”
高亚聪的手又是一紧。
她不由自主,就往我身后挪动了一步。
那双浑浊的眼里,有不服,可也有恐惧。
“哦……”河洛看她,像是在看一个被人捡回来的流浪狗:“我想起了,你素来念旧情——这是你这辈子,第一个动心的女人,舍不了她,是不是?”
她禁不住是个嘲讽的笑:“跟以前一样——因为念旧,不该留的,你还是要留着。”
不该留?
我约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扇偏门,我也有印象,却是个陌生的印象。
这个地方的构造,因为跟敕神印神君的一模一样,所以想起来了,这是“客门”。
只有正主,才有资格走那扇巨大的正门,那是神宫主人,身份的象征——在那个神宫,我没走过这扇门。
把这个地方,建造的跟神宫一模一样,天河主,是有多想取代我?
那扇偏门打开,后面又是一重院落。
而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热。
这地方,像是在焚烧什么东西。
我再一次闻到了在影随宫里闻到的那个气息。
九州鼎里,正在炼制什么东西。
这是九州鼎里的气息。
一抬起头,面前一道影壁后面,有一道极其强大的神气。
那个神气,浓重到,几乎能把人撞个跟头。
九州鼎。
现在是午夜,影壁后面,一道光柱,耸然冲天而起,直插到了漫天河汉之中。
这就是,三界的镇物。
越过了那个影壁,我见到了这一生,最震慑人心的一幕。
一个直径七尺,高七尺的鼎,就在院落中间。
三足,双耳,上面布满了交错纵横的纹路——是九州的地形图。
手上的九州鼎碎片,出现了微微的光。
我看到,那个巨大的鼎,其中一个耳部,像是残损了一块。
那个裂痕,跟我手上的,正好是吻合的。
一个身影从朱漆大门左近的庞大廊柱后转出,靠着廊柱,对我微微一笑。
一步一步踏上去,拾级而上,到了河洛面前。
她依然美丽到了不真实的程度。
可她很快就把那个神态给压下去了,转而一笑:“你明明知道,世上没有永恒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