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软乎乎的。
指尖的触感柔软又温暖,仿佛偶尔还有调皮的细毛不经意间从指缝中刷过,带出沁入心底的痒意。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一般来说,人类的触觉最为灵敏之处便是触点最多的指腹,而指缝这种地方因为平日里对外接触较少,感知能力也相对孱弱。
但如今,神山透感觉自己那很少被人触碰到的地方的神经纤维空前活跃,它们将发丝在指缝间穿梭的奇妙感觉一路送入他的心间,感觉心底也有些发痒,很想用力地磨蹭一下,好缓解下心底的小骚动。
他不由自主地将这种感觉和藏在记忆深处第一次触碰邻居家猫咪的感觉对比下,竟然觉得不相上下。
不过话说回来,某种程度来说的确也差不多。
那一次快乐的触碰让并不知道自己是过敏体质的神山透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多星期,而这一次……
神山透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快乐表情,嘴上还若无其事地嘀咕着:“毛毛好柔软呀。”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了不得事情的神山透有些心虚,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先试试能不能装傻啦!
五条悟头上爆出一个青筋,很显然,他不认可神山透的装糊涂之举,他倏然挺直身子,二人间接近10厘米的高低差让神山透原本平举的手立刻变成了高高抬起压在五条悟脑袋上的姿势,这样要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话,那就不是装傻,而是真傻了。
神山透只能默默将不听话的手收回,在五条悟紧迫盯人的目光下,像是逃课被发现的小学生一般,将自己犯了错的手爪子迅速背到了身后去。
但随即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些幼稚,于是又将手拿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说道:“是老师的错,抱歉。”
五条悟默默注视了他片刻,长于咒术世家的少年在没有表情的时候通身气度逼人,当他沉默地看人的时候,像是将数九寒冬的凛然全数拉下来披在身上,冷峻得吓人。
这微妙的气氛让原本吵吵闹闹的双黑两人组都沉默了下来。中原中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什么,虽然男人头女人腰不能随便乱摸,有人要摸他的脑袋的话,中原中也也会给予毫不留情地予以暴击,但对象是自己熟人的话就不一样了,人心总是偏的。
他摸了摸鼻子,正想要说两句努力缓和一下气氛,虽然他真的不擅长这个。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显然也不想考验他的社交能力,就在中原中也开口前,五条悟先动了。
就见他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向了神山透的头发。
众人:咦?
五条悟借着身高优势用力揉了揉神山透的头发。神山透刚揉了他两下,他决定自己要翻倍,不,起码要翻三倍讨回来,他必须要揉六下才公平。
少年幼稚的举动换来了同龄人们的唾弃,一时之间各种鄙视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们懂什么?”五条悟一边将手收回,随意往口袋里一插,一边大声逼逼,“五条悟的脑袋是谁都能摸的吗?”
“也不是很珍贵啊。”中原中也瞄了眼五条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疑低声吐槽了一句,“难道只是看着毛多?其实都是浮毛?”
五条悟表示这他就不能忍了,尽管他用脑极多、经常熬夜、嗜甜如命,但是他头发可好了,一点都没有掉发苦恼,和某些在购物节疯狂采购育发产品的人可完全不一样。
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身高优势,五条悟开始疯狂向中原中也释放嘴炮,但不知为何他的手一直塞在制服口袋里没有再拿出来。
而被人突然揉了脑袋的神山透也没有任何表态,他似乎觉得这样的交易没什么不公平的。在少年们闹起来的时候,神山透走过去将小纸人捡起来重新塞到胸前口袋中。
一边塞,他还一边安抚似乎受到惊吓的小纸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滑过。
人的头发是这么柔软的吗?五条悟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感觉对方头发的柔软触感好像还留在手指上。
神山透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在揉的时候不觉得,手抽开的时候,五条悟便感觉有几缕发丝轻轻缠在了他的手指上,然后在他收手的时候悄然离开。
头发是拿开了,但发丝抽离时候那一瞬间的冰凉触感却好像留在了他的手上,让他觉得……好怪。
五条悟忽然伸出手,在夏油杰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扯了下他的头发。夏油杰冷不丁被拉得一个踉跄,原以为小伙伴这是被养出了手贱的坏习惯,正准备送上正义的铁拳。
但还没等他动手,就被五条悟那诡异的表情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喂,你怎么回事?”
“啊?”五条悟正在品味两个感觉有什么不同,闻言一脸茫然。
夏油杰挑眉,他随手撤下皮筋,将被弄乱的黑发整理了一番,见搭档的表情还有些呆,便提醒道:“你的表情,好恶心。”
五条悟眨眨眼,放下扯夏油杰头发的手,用另外一个掏出手机借着反光看了眼自己的脸,随即大惊:“杰你不要瞎说啊,不是还是这么帅吗?”
……行吧,没救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夏油杰挂着礼貌温和的笑容猛地扭头,把原本在看热闹的中原中也唬了一跳。在对外形象中,夏油杰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那个,但他现在的笑容却有些狰狞:“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同伴间可能有些事情需要沟通,请问附近有没有方便我们【沟通】的地方?”
中原中也闻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但同情归同情,在这件事上portmafie的好员工是不会让步的:“离开横滨后,你们随意。”
允许咒术界的两大战斗力在横滨打起来?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想要再修一次城市。
不过虽然说出了十分不近人情的话,但同为搭档受害者联盟的一员,中原中也还是送上了自己诚挚的问候:“等等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遵纪守法·未成年不能饮酒的夏油杰沉默了下,在五条悟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等等,杰你去喝酒了我怎么办?”五条悟大声抗-议,“我才不要一个人回去面对暴怒的夜蛾老师。”
“嗯……”夏油杰沉吟了下,将目光看向神山透,“老师,这家伙可以暂时先交给你吗?”
虽然成年但是滴酒不沾的神山透微微一愣,然后大包大揽:“没问题,那这样,我等等把我在横滨定的酒店地址发给你,然后我和五条同学先去中也家接孩子,你们喝完了一起到酒店来会和?”
夏油杰表示这安排他没问题,而五条悟的想法则被直接忽略了。
神山透和中原中也一番交接之后,捏着他的钥匙和五条悟出门坐车,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则是先将被提溜出来但是毫无出场机会的涩泽龙彦送了回去,然后太宰治去医院包扎,中原中也和新朋友去喝酒。
二人坐上portmafia特地派来的专车后便陷入了沉默,神山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五条悟则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面色有些沉郁。
但好在他很快恢复了,作为多起事件的受害者,五条悟先一步开口:“你现在应该不会去主动接近那两条狗了吧?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送走让人领养吗?”
这也的确是个难题。神山透摇了摇头,他也在苦恼这个问题呢,想了许久后还是无奈地说道:“看情况吧,惠……就是我收养的那个孩子,他心事很重,因为家里头情况有些复杂,所以他平日里很少会说出自己的要求。”
“如果他难得鼓起勇气和我提出想要收养那两条狗的要求……”
“那也不能养。”五条悟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他喜欢将巧克力咬碎了吃,因此开口有些含糊,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你身体本来就不算好,身边又没人照顾,如果住在一起的话,哪怕再小心都不可能完全避开过敏源,万一过敏反应出现那会非常危险,这点老师是知道的吧?”
神山透:“……”
“喂喂,不是吧,你还在动这个脑筋?”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为了抓住神山透面上的微表情,他甚至将绷带都扯开了。
但神山透却表情微妙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没人照顾?”
他当然知道!神山透身边的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被通缉分子,要么是常识为0的咒胎,再有就是小孩和根本不能出现在人前的天元。
要是神山透出了什么意外,估计唯一顶用的就是他五条大少爷附身的纸人了,但偏偏小纸人的存在无法宣于人前。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说。
五条悟眼神微微漂移了下,以攻代守:“难道神山老师离开高专丢下我们的半年是跑去谈恋爱了?”
这话怎么那么怪?神山透微微蹙眉,但又觉得逻辑似乎没问题,还没等他分析出话语中的五四三来,身体先本能回应了:“没有,我没有恋人。”
……这一回答怎么感觉更怪了?
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念书时候也曾经和悠仁一起八卦过老师的感情史,这算是青春期少年正常的好奇心……吧?
似乎是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得到答案之后的五条悟也没有再开口,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横滨沿途的风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转到了车窗内的倒影上,
今天……不,准确来说是四天前,神山透来横滨的目的是带着孩子们来采购服装,加上两个孩子中还有一个三岁的真小孩,考虑到购物过程中禅院惠可能走不动需要抱着走,神山透特地穿了件质地柔软又方便活动的白色卫衣。
这种和之前在高专上班时的西装革履完全不同的着装风格让青年整个人看起来都软乎乎的。加上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和过于白皙的皮肤,一点都不像是为人师表的模样,出去说他是他们的同学估计都不会有人怀疑。
五条悟回想了下自己和这位神山老师站在一起的模样——对于六眼的拥有者来说,他的视角当然也包括看到自己。在他的记忆里,比他矮一个头的青年微微含笑走在他身边的样子还挺顺眼的,就是……
“黑头发……”
“嗯?”
“黑发还挺好看的。”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但是如果我染了黑发的话,就和杰撞发色了,噫,我不想那样,不如老师把发色改回去吧?”
神山透愣了愣,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逻辑链在哪里,但他还是不由也跟着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可是,我自己的头发也差不多是这个发色……”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就又不高兴了,之后便不发一言,直到车子被一个穿着唐装满身古典韵味的男子将他们的车辆拦停。
“夜安。”紫金异瞳的俊美男人冲着被他拦停的二人微微倾身,“在下名为d,是一家宠物店的主人,有一件关于二位孩子的小小问题想要相商,不知二位是否可以拨冗小坐片刻?”
神山透微微一愣,从车上下车,而几乎是同时,五条悟也挨着他从同一扇门挤出了车厢:“你好,我是神山透,这是五条悟,您认识我家的孩子?”
“是的,那位叫做惠的孩子从我这里带走了两位先生。”自称为d的青年勾起了一抹昳丽的笑容,“我想,您应该正在为那两位苦恼?”
“鄙人的店铺就开在中华街中,已经备好了荔枝玫瑰覆盆子挞和用来解腻的斯里兰卡红茶,二位若是不介意……”
神山透没有在考虑上花费太多时间,不过片刻的迟疑,他便摸出了手机,戳了几下按键后抬手拉开了后座的座位,请这个全身都透着神秘气息的青年上了车。
随即他自己挪到了副驾位,接到指令的司机车头一转,重新向着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中华街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