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寒一阵默然，整个人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想起这些年来，为了整个家族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对于他来说，家族已经成为了他身上最重的担子。加上洪门这些年来，对于李家无形的威逼，导致李家更是压力重重。
作为家族的李水寒，把全部心血都是付给了家族。
想起这些年来，除了家族。他还有没有关心过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自己的兄弟，李水寒只有一阵哑口无言。
“水寒，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贪享荣华富贵的人。要不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出卖你。”阿福的声音，这个时候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你是一个父亲，你应该了解当父亲的感受。早些年跟着你出生入死闯天下，导致孩子他妈病重都是来不及回去看一眼。我愧对孩子他妈，我不能再对不起她的孩子，你懂吗?”
阿福的一声，磨难重重。即使是李扬这个时候，眼睛都是一阵湿润。
李水寒已经泣不成声，站在自己兄弟的面前。一句反驳都是说不出口，只是任凭热泪滚滚。
阿福把一生都献给了李水寒，献给了李家。但是，最终却是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当孩子做生意失败欠下巨款，并且被打的脑袋不灵光了。拉下脸，鼓足勇气告诉自己的兄弟。但是，自己兄弟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压根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
换做你，那时候走在纷飞的大雪里，会是怎样的心情?
李扬摇了摇头，用衣袖擦了擦被风吹落在眼角的泪水。
“现在，你还要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吗?”阿福看着李水寒，竟然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在风中，在朝阳的照射下，看起来是那般的苦涩。
李水寒痛苦失声，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蹲下身去抱头痛哭了起来。对于这个李家的内奸，多次出卖李家最为重要的机密。这种人，本该是李家十恶不赦的罪人。但是，现在李水寒连一句责备都是开不了口，更别说事先想好的痛骂。
“是我对不起你。”良久之后，李水寒站起身来，泪眼朦胧看着阿福的脸：“这么多年了，你变瘦了。”
“是啊，岁月无情。我们再也回不到那时候去，我们都老了，老了。”阿福看着李水寒，开口感叹道：“你看看你，年轻的时候，长发飞扬。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向上吹动你的刘海。可是，你瞧瞧你现在这一副样子，看起来都仿佛秃头了似得。”
“还说我了，你看看你。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穿风衣。你说穿风衣拉风，可是这些年来你老喜欢穿着这一身老军衣。”李水寒忽然是心有所感，开口说起了这些事情。
这些昔年的旧事，一说起来。两人终于再耐不住，开口哈哈一阵大笑道。仿佛，这一瞬间，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一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哈哈的大笑声，响彻在这个早晨里。两人已经有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像这样开怀的大笑过了。
良久之后，阿福收起了笑容，开口喃喃的道：“这才是兄弟，水寒。”
“对，这才是兄弟。”李水寒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一阵子，终于是徐徐说道：“阿福，你走吧!”
对于这样一个李家的罪人，李水寒终于还是选择了放他离开。
阿福看着李水寒，笑道：“这些年来你杀起人来，可是从来不皱一下眉头。这不像你，水寒。”
李水寒牵强的笑了笑，然后开口慢慢的说道：“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希望我们二十岁的时候再相遇。我相信，有下辈子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更懂得如何做兄弟。”
阿福沉默的站在阳光下，背影萧索。
“你走吧!”李水寒的声音之中，透出了几分的乞求。
他不知道再多等一段时间，自己是否就会改变主意。所以，这个时候李水寒闭上了眼睛，一脸痛苦的神色。他知道阿福身上还有着许多许多李家的秘密，但是李水寒依旧选择放阿福离开。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这一次，让我真正做一次你的兄弟。
可惜，阿福站在原地迟迟未曾动身。
李水寒站在照样下，脸上犹豫不决。他知道，现在的李家和洪门的冲突越发激烈，阿福带着秘密走出去，对于李家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李水寒第一次不是站在家族利益考虑。而是，做了一回阿福的兄弟。
李扬坐在一大块石头上，嘴里嚼着的那一根野草，不知道何时已经嚼烂。他整个人，都是木讷的坐在石头上，心里像是一个打翻的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对于李水寒这个决定，李扬无可厚非。本以来，揪出内奸之后，绝对会杀伐果断，杀了这个李家的蛀虫。但是，现在李扬和李水寒一样，已经下不了手了。
阿福站在阳光下，犹豫许久之后。终于，仰起头来，开口道：“水寒，其实我不怪你，只是命运弄人。我依旧常常坐在屋子里，想起我们年轻时候热血江湖的时候。每当想起来，我都是会不经意的笑起来，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李水寒只是哽咽的道：“你走吧，走吧……”
阿福似乎真的听从了李水寒的安排，像是年轻的时候一样。冲着李水寒咧嘴一笑，然后立正站好，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开口朗声喊道：“再见，水寒。”
这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每当兄弟分离的时候。阿福都是会行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一声再见水寒。这一次，重温这个镜头，李水寒泪水又是抑制不住滚滚而出。
趁着李水寒再次大哭的时候，阿福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横刀。然后，像是年轻时候浴血沙场的时候一般，举过横刀于头上。然后，大声哈的喊了一声，横刀向着李水寒头上一往无前气势惊人的砍了上去。
这是阿福这些年随身携带的武器，早些年陪他浴血沙场。这些年来，已经被他雪藏了起来。如今，一拿出来，砍上去那气势如虹，刀锋上寒光点点。像是一条彩虹，向着李水寒的头顶而去。
坐在石头上的李扬，听到这哈的一声声响。抬起头来，看着那气势惊人的一刀。微微愣了愣神，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阿福会选择大刀砍向自己兄弟李水寒头上。
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刀光如练，已经即将抵达到李水寒的头上。这个时候，李扬再想救援，已经来不及。
这一幕，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措手不及。
正当惨剧即将发生的时候，砰。
很是清脆的枪响，嘹亮的响彻在这个清晨里。阿福的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然后他便举着他那一把横刀，直挺挺倒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中。
阿福的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低声断断续续的道：“我，我，我说过，我即使死，都要横刀立马而已。”
李水寒俯下身去，听着阿福这席话。
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阿福帮着李水寒打天下。每次，李水寒叮嘱阿福主意安全，阿福都是会不屑一顾的说：我不会死的，即使死，我也要横刀立马，光光鲜鲜的死去。
回忆一幕幕，攻陷了李水寒全部脑神经。
终于，李水寒歇斯底里惊恐万分的大声尖叫了一声：“啊啊啊……”
声音凄厉，响彻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中。晨光熹微，李水寒的泪水模糊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终于明白，刚刚阿福立正站好对着他气势滔天的那一句再见水寒。原来不是我要离开李家了，我们再见。而是我决定告别这个世界了，我们再见。
阿福在李家管事这么多年来，自然对于李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在这一栋复古别墅顶楼，有着八个狙击手，日夜监控着这一栋别墅周围的情况。
而这里，作为整栋别墅的后门出口，自然是被监控的重点。只要他举刀向着李水寒头上砍去，那么狙击手绝对会第一时间开枪，结束了他的性命。
最后，他看起来气势惊鸿的一刀，只不过是在自己寻死而已。
李扬想通了这一点，泪水终于倾盆而下。坐在石头上，泪水滴答滴答滴在了石头上。而他嘴里，刚刚又含上的一根野草，这个时候竟然被他整根的吞了进去。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种兄弟之情。
对于阿福的一生，已经难以盖棺定论。孰是孰非，难以言明。只是，李扬感觉自己内心开始隐隐作痛。
李水寒把阿福抱在了怀里，大哭了起来。怀里阿福的身体，已经渐渐的冰冷下去。狙击手的枪法，无用怀疑。一枪致命，打中太阳穴。
而这个时候，李家在后院看冬菊的高层全部簇拥了过来。当看到李水寒抱着阿福的尸体，地上那一滩血液依旧殷红。而李水寒这个向来冷血坚强的老人，已经在人前哭得稀里哗啦。
这些人，一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