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着男装雌雄莫辨, 有男儿的洒脱气度,着女装更是美得浑然天成,还带着一股女子少见的飒爽英姿。
尤其是她今日这身装扮, 一袭彩霞千色梅花百娇纱长裙,有女子的柔美又不失洒脱之气,玉冠高束,一头乌发如马尾倾泻飞扬。
如此,静、美、飒结合一体,她站在高台中央, 只那么随性而立, 便仿佛从云雾中走来,欲羽化登仙而去。
比起姚淑莹世俗之美,苏锦烟就更显独特绝伦。
台上台下,众人看得呆了。连尉迟瑾也忍不住追随她的身影,许储定眸中更是闪过惊艳之色。
然而, 这其中, 最是震惊且不可思议之人, 恐怕要属坐在台下不远处的宋德章。
此时, 他早已站起身, 目光紧紧地盯着高台上那人。她面带微笑地入座,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不迫, 仿佛耀眼的光芒直刺入他的眼睛。
宋德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心底说不上来此刻是何心绪。他曾经咬牙切齿当之为对手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良久,他闭了闭眼,忽地嘲弄出声:他宋德章聪明一世,没想到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不过, 众人惊艳过后,也开始有人提出了质疑。
此时,苏锦烟面前并无复杂繁琐的器具,只一席一碗一炉热水。相比起其他商行恨不得将所有精致奢华的茶器都搬上去的豪商做派,苏锦烟这样的情况倒是显得简陋了些。
“汇源商行这是何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茶艺比赛吗?她拿个碗上去作甚?”
有人低笑:“莫不是想用碗喝茶?”
“嘿!那不是咱们平时的情况吗?平日里干活累了渴了,随便倒一碗茶解渴便是。莫非这也算茶艺?”
“若是如此,那我也能上去比赛啦。”
闻言,有人摇头,不大看好苏锦烟,低语道:“我看汇源商行这次想要夺魁很悬。”
“确实如此,有姚小姐的珠玉在前,后者若想超越实在难。”
连坐在台下不远处饮茶的姚淑莹也几不可闻地低嗤了声。婢女附和道:“小姐,没想到那苏东家居然是个女人,虽长得......当然比不上小姐您,但她就这么上去比赛,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姚淑莹也是如此想的,为了这次大赛,她可是准备了许久。她原先也打探了各家商行的情况,自然知晓汇源商行原本准备的另有其人,可如今......
她同情且不屑地摇摇头:“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她没说透,但听了的人自然也懂是何意。
另一边,宋德章也是如此想法,短暂的震惊过后,他也渐渐放松起来。据他所了解,苏景来定城才短短几日,且之前从未参加过斗茶大赛,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可言。
他倒要看看她苏景如何赢这一局。
台下众人心思各异,而高台上的苏锦烟却早已调整了心情。她将自己置身于旷野之中,仿佛四周流动的人潮只是虚境之中的流花飞影,对她毫不影响。
她如参禅打坐,周身的那股安静气势也传散开来,台下围观人群受之感染,渐渐地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忽地,此时不远处传来古琴之音,曲调幽幽切切,将此时安静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苏锦烟转头看去,却见许储定不知何时坐在高台的另一边,手抚琴弦,面色一派悠然自得。他转头也看过来,相视一笑。
这一刻,两人之间犹如高山流水,无需多言。
随着他的琴音,苏锦烟开始动作。她先是取炉上沸水高冲注入碗中,动作不急不缓。
这一步操作众人从未见过,纷纷低语交耳:“苏东家这是做什么?”
历来泡茶,都是先将茶叶放入器皿,再注入热水。而她这一步骤着实新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将水注入碗中之后,苏锦烟停下动作,等了一会儿。约莫片刻,她用手抵在碗边试探温度,确定适宜后,这才用竹荷将碧螺春干茶取出,并置于身前展示一圈。然后才将干茶缓慢地拨入碗中。
此时,只见干茶落水后,紧缩的叶片缓缓舒展开来,再随着她手边的动作,碗里的水开始旋转流动,茶叶在舒展之中犹如天女散花似的,也跟着旋转流动。
片刻前还是干扁银灰的茶叶,此时此刻已变成了青绿鲜嫩的芽头,仿佛还绽放在初春的枝头般,令人赏心悦目。
“好!”人群中有人激掌称赞。
当所有茶叶都在水中舒展之后,苏锦烟动作又停了下来,静静地观察汤色转变。等汤色由浅逐渐转为青黄之时,她则立即用羹匙舀出倒入品茗杯中。动作迅速利落又不失美观。
最后,她吩咐人将泡好的茶分发给品鉴席上的众人,如此一切,便算是完成了。
整个过程十分简单,没有浮华的技巧展示,没有琳琅满目的茶器争辉。然而整个过程却令众人移不开眼。
她一身彩衣安静地坐在中央,定如青松,又像立于山巅的世外仙眷,俯瞰人间。
她面色从始至终从容淡定,仿佛胸中有丘壑,内里定乾坤!
席上的尉迟瑾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这一幕,哪怕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依旧令他久久悸动。
直到许储定的琴音听下来,众人才从回过神,而后便是一阵热烈地掌声。
在这片掌声中,唯一震惊又安静之人便是台下的宋德章了。他开始心慌起来,对手的表现如何,外人或许只能瞧热闹,而内行全看门道,苏锦烟的动作行云流水,茶艺技高一筹。
更难得的,是她那份镇定如山的心态。
直至今日,在这样的死局面前,苏锦烟都能背水一战,且战得如此漂亮。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苏景——不,这个女人,能力、见识远在他之上。
她表现得如此惊艳,眼下,宋德章只能寄希望于品鉴官那边。他抬眼看了下,五位品鉴官,有两位是他们的人。若是能再赢一票,此次大赛魁首便稳妥了。
而此时,高台之上,众人品尝了苏锦烟泡的茶之后,也纷纷点头。倒是有一人因忍不住好奇主动问了些话。
此人是一白衣老者,乃定城青岚书院德高望重的山长,每次斗茶大赛,皆会邀他出席。
这会儿,他摸着胡须含笑说道:“苏东家请留步。”
收拾好东西的苏锦烟正打算下台,闻言,脚步停下,行了一礼:“老先生有何赐教?”
“老夫观苏东家适才冲泡技艺,有一事不明。”
“请讲。”
“有史以来,但凡冲泡,皆是先入茶再入水,为何苏东家反其道而行之?”
“老先生,”苏锦烟拱手说道:“此乃碗泡法,于百姓中常见,但并非寻常。”
“哦?”老者道:“洗耳恭听。”
“苏某今日选用的是早春的芽头茶。”她站得笔直,侃侃而谈:“众所周知,芽头茶乃摘取枝头最早最鲜嫩的一芽一叶,再经过十二道工艺精制而成。”
“寻常的冲泡法子,也就是先入茶再入水的话,极有可能将茶叶浸泡过久,令其失了鲜美滋味,从而变得苦涩。”
“但若是先入水再入茶,一来可使得水温稍凉,减缓茶叶滋味转变的速度。二来,也可减缓茶叶浸泡的时间。如此法子,便能充分地保留了茶叶的鲜美滋味。”
“原来如此啊。”台下众人听闻后,纷纷赞叹此法甚妙。
老者又问:“历来斗茶比赛,比的除了茶艺之外,还有茶技。而老夫观苏东家适才的情况,无论从动作还是茶器使用都过于简单了些,苏东家就不担心?”
“老先生,”苏锦烟又答道:“苏某人是卖茶之人,也是爱茶之人。在苏某看来,茶最本质的价值是饮用,因此,追求真味才是根本。过多的的繁琐器具和动作只会舍本逐末,倒是违背了大道至简的法则。”
闻言,老者扶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大道至简,‘以茶悟道,以茶论道’莫过于此啊。今日老夫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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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大赛行进到午时,总算到了最后评比时刻,众人都紧张等待着官府统计出来的结果。
苏锦烟也在静静等待着,面上一派从容,而心里其实也没底。今日她这番行事,实在是属于火中取栗,成败不可测。
“小姐,”霜凌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我们会赢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一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苏东家果真有魄力。”
身后忽地传来个声音,苏锦烟转头看去,竟是宋德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若无其事地在另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眸光犀利地盯着苏锦烟,缓缓道:“苏东家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苏锦烟依旧还穿着适才的那套彩衣长裙,女子特征一览无遗。被宋德章这般看着,却无一点局促之意,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笑过去:“宋东家过奖。”
“你觉得你有可能赢?”宋德章忽地问道,面上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苏锦烟却是看着他,毫不退让地说道:“比起喜欢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苏某觉得靠光明正大的手段,赢的几率更大些。”
她意有所指,话中有话,令宋德章听了,面上的笑意僵住。
此时也开始后悔之前的决定了,若早得知苏景是个女子,他定然不会用那般不光彩的手段,如此就算最后赢了,也依旧觉得耻辱。
尤其是此时她含着讥笑的眼神,令他更是隐隐难堪。
但做都做了,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宋德章只有强撑下去。他冷笑道:“成王败寇,谁又计较是怎么赢的?”
“不过,”他又说道:“苏东家还莫要得意太早了,好戏还在后头。”
闻言,苏锦烟微微蹙眉。
此时人群中又忽地掀起一阵喧哗,两人纷纷转头看去。
高台上已经正在进行最后的评比,官府得出票数统计后,还需品鉴官们手上最后的票做定夺。一共五位品鉴官,其中两位将票投给了姚淑莹,也就是宋家的商行,另外两位投给苏锦烟的汇源商行。
投给苏锦烟的这两位便是许储定和白衣老者。
只剩最后一张决定胜负的票,还留在尉迟瑾手中。
如此,这场比赛下来,苏锦烟已经心里有底了。就连霜凌也悄悄地在她耳边高兴地说道:“小姐,咱们赢了。”
尉迟世子肯定是要投给她家小姐的。
但有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姚淑莹紧张地盯着尉迟瑾手上的票。在她看来,今日能与她一较高下的只有苏锦烟,而比起苏锦烟,她与尉迟瑾的关系似乎更近些。
毕竟两人算是打过几次照面,且她又是知府之女,一个平民商户女子又岂能与她争锋?
因此,她笑意嫣然地走过去,对着席位上坐着的姚知府,撒娇道:“爹爹,女儿真是紧张得很,不知等会儿尉迟世子会投给谁。”
她虽是对着姚知府说话,余光却是瞥向尉迟瑾,话里暗示之意极浓。
尉迟瑾老神在在,几乎没看姚淑莹,也没看苏锦烟。而是拿着扇子呼呼扇风,似乎全然忘记众人还等着他投票。
“尉迟大人?”有人小声提醒:“该你啦。”
尉迟瑾当然知道该他了,可他却不想这般快决定,他还在等。
至于等什么,苏锦烟也清楚。
以尉迟瑾的性子,他如今好不容易手握对她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好生拿乔,虽说不能让她像姚雪莹那般直接上前讨好,至少也得给他个“和颜悦色”吧?
但苏锦烟也老神在在地坐在席位上喝茶,头也没抬半分。
尉迟瑾等了会儿觉得无趣,正巧此时姚淑莹在问他:“尉迟世子觉得淑莹适才的表现如何?”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然后提笔在一旁写下自己的投票。
姚淑莹内心暗喜,面上的笑容更甜了。
台下的霜凌也皱眉起来,低声道:“莫不是世子爷要投给姚小姐?”
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当结果已公布时,却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尉迟瑾投给了汇源商行的苏东家。
顿时,姚淑莹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尴尬地僵在原地。
于是,这场比赛,毫无意外地汇源茶叶商行夺得了魁首。
这下,在场的许多人也为之欢呼起来,之前在汇源商行收到过手信的百姓们也为之欣喜,纷纷前来道贺。
一时间,汇源商行的席位倒是显得热闹非凡,张叔和霜凌他们也仿佛打了胜仗似的高兴不已。
苏锦烟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这一切,而后又转头去看宋德章,不紧不慢地道:“苏某果真没说错,苍天自有公道。”
“是吗?”宋德章眼里带着阴沉的笑意,也不急不缓地说道:“宋某适才也说了,好戏在后头。”
话才说完,就见一队衙役直接冲向汇源商行的席位,领头的那人高声问道:“何人是苏景?”
众人的欢呼声顿时停了下来,苏锦烟顿了下,回道:“我就是,请问有何贵干?”
“把她拿下!”那人喝道。
随后上前来两人欲将苏锦烟扣住,然而人刚刚走到近前,就被尉迟瑾暗中安排的护卫冲出来,一人一脚地踢出去老远。
与此同时,尉迟瑾也走向了这边,沉眉冷斥:“放肆!”
“大人,”领头的官员过来,拱手说道:“下官接到秘密举报,苏东家联和宜县的高士荣隐瞒商税,藐视王法,下官正要抓人去审问。”
“隐瞒商税?”尉迟瑾掀眼,面色淡淡。
“正是,且证据确凿。”
“证据在何处?”
“呈上来。”那人吩咐道。
尉迟瑾接过来,随意瞧了两眼,颇是严肃地点头:“偷偷隐瞒商税,此事非同小可,即是如此,此人交给本官便是。”
“这......”那人赶紧看了眼姚知府,不知该如何回话。
按照姚大人的吩咐,是要将苏景此人直接打入大牢的,可现在钦差大人欲接手,这......
姚知府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了看尉迟瑾又看了看苏锦烟,不大确定地说道:“大人,此案发生在下官定城,理应由定城的衙门审理才是。况且大人日理万机,这等小事......”
“这如何是小事?”尉迟瑾背着手,正义秉然:“本官这次就是为查商税而来,本官怀疑此人与贪污案有极大牵扯。来人啊,将她带回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意味深长地对苏锦烟说了句:“本官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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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太子被囚禁三年,是丝丝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从低谷到荣宠,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彼时,舜华抱着丝丝,在她耳畔反复低语——“丝丝,我只有你了。”
为此,丝丝甘愿为他放下七弦琴,手提利刃,为他铲除异己,双手沾满血腥。
她不求日后凤冠霞帔加身,只愿他能顺利登上帝位,报得大仇。
只是一朝太子荣登大统,换来的却不是她功成身退,而是一杯鸩酒。
望着他怀里宠妃笑靥如花,丝丝眼底的泪终于落进酒里。
心如死灰,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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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传闻,舜华太子府中有三宝——艳绝无双的琴娘、智谋无双的谋士,以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却没人知晓,三宝其实都是一个人——他身边的小丫头丝丝。
原以为自己对她也只是利用,但亲眼看到丝丝干脆决绝将一杯鸩酒饮尽,他还是后悔了。
他抱着丝丝已然死绝的尸身,耳畔回响起往日少女娇娇柔柔的一声“锦哥哥”,只觉得心底冰凉如霜,一口血就那么猝不及防吐了出来。
此后,坊间更有传闻,刚登基的崇宁皇帝患有失心疯,常于夜深人静抱着一副空白画像咳血低语,癫痴如狂,形如鬼魅。
除此之外,崇宁皇帝还昏庸无道,喜好美色,常在民间搜寻美貌女子。
有人不经意瞥见,被崇宁帝迎进宫的女子,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或是眼睛相似,或是唇形相似……
终于有一日,大肆搜寻美人的崇宁帝在边关遇见一个女子,一颦一笑,与丝丝一模一样。
彼时那女子坐在一群长相俊美的男子中间,美目流转,巧笑倩兮。
舜华像疯了一般,冲到那女子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哑至极:“丝丝,我很想你……”
那女子却骤然收回手,脸上笑意客套虚伪:“公子可是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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