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结婚,我已经十八岁了,也可以作婚姻登记了吧?”
优雅的餐桌上,两侧被阴影包裹的,微微低下头的女仆们一声不吭,只有前面那倒着红酒的三井宫子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些。
说出这样话语的,是那换了一身姐姐挑的裙子的三井弓子。一身合适的,符合年轻人审美的裙子既合身又脱离了长辈老土的审美,只是穿在身上便觉得轻快舒适。
三井弓子好看的狐狸眼带着认真,紧紧盯着餐桌另外一侧的三井宫子,自己的姐姐,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微微沉默之中,她们的话题是怎么到了这一步的呢?
时间稍稍回调一些,将时间调回到这个回到三井宫子洋馆的晚宴开始的时分,姐姐换了一声衣物,带着笑意地询问一些关于她的现状。
总是如此的,离长辈太久了总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询问,到底过得好不好,学习有没有进步,生活状态如何呢?
但在三井弓子的耳朵里,这样关怀的声音竟然显得格外刺耳。
明明全部都知道的不是吗?
自己的行为,生活,接触到的人,全部都知道的不是吗?
窗帘下的阴影涌动一些,在它们戏谑地打量下,三井弓子手指藏在桌子下面,攥紧了那朵小小的花朵。
“我听佐藤老师说,你又没有交作业...是她教得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她的课?”
用汤勺搅拌一下碗里的汤汁,三井宫子好像有些疑惑地问道。
寻常监护人一样的问话,好像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没办法接受学校里老师的授课一样。不过只有三井弓子知道,和平常监护人不同的是,若是自己回答了不喜欢,那个老师明天就会立刻在东京蒸发...
“不..不是...我...”
换了一个说法,三井弓子看着眼前的姐姐,犹豫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我不想上学了。”
三井宫子的动作没有停顿,轻轻饮下碗内的汤汁,接着说道,
“不去上学也没关系,聘请其他的家庭老师来家里帮你一对一授课怎么样?”
任何的要求都能答应,在温和的笑意下,好像是对自己妹妹无限溺爱的姐姐一样,但那大片大片如阴影一样泄露的温柔,只有承受者才能感知到时多么窒息。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井弓子攥紧了手里的花朵,没有其他的动作。
身旁的女仆挂着笑容轻轻端上一瓶红酒,另外一位女仆也在授意下为三井弓子添上饮料。
“我不想喝饮料,我想喝红酒...”
轻轻推开手中的杯子,三井弓子如此开口。
“想尝尝红酒的味道吗?虽然弓子还没满喝酒的年纪,但是偶尔尝一尝也是可以的。”
挂着笑意的是三井宫子,另外一位女仆便已经拿着另外一瓶红酒上前,倒了一小半杯在三井弓子的杯子里。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痛快一样,三井弓子对着那带着淡淡酒气的杯子犹豫一下,一口将手里的酒水闷下,小脸有些皱皱巴巴的,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鼻腔向上,让她痛苦地呛了好几下。
那可爱还倔强的样子让三井宫子有些忍俊不禁,抿了一口的同时还笑着对妹妹解释酒要慢慢享用才好。
被酒水辣得口齿发烫的三井弓子吃了瘪,眼角带着一点湿润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说到底这样提出不合适的过分的要求,只是为了反抗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是笨拙地反抗家长的孩子一样,想要挣脱开锁链,却找不到对的方法。
因为任何的要求姐姐都会答应,自己这样的反抗对她来说不痛不痒,但到了最后一步,她又不敢彻底撕破脸...
“...其实,我想要结婚。”
沉默一下,可能连三井宫子也没想到的,自己的妹妹能说出这种暴论来。
稍稍有些惊讶地抬眸,在自己探寻的目光里,自己的妹妹接着补充。
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太过激进,所以语速颇快。
“我想要结婚,我已经十八岁了,也可以作婚姻登记了吧?”
一片沉默之中,三井宫子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的阴影疯狂流转,将不远处的光芒都吞噬了许多。
连同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冰冷之中,三井宫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瞳之中的阴影缓缓退回一些地,她陷入了一点沉默。
过了一会,她叹了一口气地对着三井弓子说道,
“我并不想干预弓子选择未来伴侣的想法,因为对我来说,只要弓子能过的开心,只要那个男人能对你好,比其他的什么事情都要重要...”
“但这样的时间太短,少女总会一时冲动做出不好的事情,这样的爱情不会让你变得更好,你迟早会后悔,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我是为你好”这句话像是刺痛了桌子另外一边的弓子一样,牙齿都微微咬紧地,她再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
为了她好就能这样无处不至地监视自己,囚禁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宠物一样肆意控制吗?
“什么叫为了我好?明明什么事情都是你在控制,明明什么事情都由你来决定,你干嘛还要问我的意见,要答应我的要求?”有些控制不住地将手上握着的花朵扔在桌子上,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一点湿润润湿眼角地,她的表情有些失态。
喘息之间,看了一眼眼前的姐姐,一片阴影之中,她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有那一双被阴影涵盖的眸子盯着自己。
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三井弓子便觉得脊背发寒,觉得那样温和的,愿意听自己撒娇的姐姐越来越陌生...
也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如果自己还是在初中时候,被她所上演的戏剧欺骗的话就好了?
这样自己就不会感到这样窒息了,这样自己就不会因为担心身边遇见的人会突然消失了。
“弓子...我..”
三井宫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在一片阴影之中忽然开口,但三井弓子却不想再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中再呆一秒。
身旁的女仆们低着头,没有表露一点表情和话语,阴影遮蔽之下,三井弓子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这就是她生活的环境,这就是她所讨厌的,感到窒息的地方。
“我要走了,姐姐。”
不清楚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三井弓子说完便直接推开门离开了。
外面的雨轻轻敲打,只有洋馆内餐桌旁边坐着的三井宫子看着餐桌上的烛火没有其他的动作。
她的目光深邃,透过那朵摇晃的烛火,最后落在了三井弓子扔在桌面上的那朵还开放着的花朵上,久久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