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愤怒的顾家人
在蜜芽儿的“你不吃我就要哭给你看”的攻势下, 萧竞越好生吃了七八口桃子, 眼瞅着桃子只剩下一半了, 他是怎么也不舍得吃了。
这是她的, 她那么小, 应该吃点好东西, 他怎么可能舍得给她吃光光。
为了转移蜜芽儿的注意力, 萧竞越从路边掐了一点小野花,是那种小小嫩嫩的小黄花,给蜜芽儿别在她的朝天辫上。
事实证明, 再小的女人也是喜欢花的,哪怕是八。九个月的女人。蜜芽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顿时笑得八颗小白牙全都露出来了。
萧竞越把她那半个水蜜桃用青麻叶子包起来, 之后装进包袱里收起来, 又帮她用叶子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抱起她往麦场走去。
一路上, 为了逗她开心, 看到蚂蚱逮蚂蚱, 看到小花掐小花, 看到个鸟叫都得停下来让她听听。
好不容易到了麦场, 萧竞越自己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麦场这里,一群男女都包着头巾忙活着, 暴土扬尘,四处都是扬起的灰尘和麦麸子, 还有牛马拉着大石头碾子转着圈轧麦子。
一遍遍的倾轧, 原本松散的麦秆麦穗就被压在了地上,麦粒从麦穗中脱落到了下层。等轧得差不多了,人们就会把麦秆麦穗取走,把那些麦粒麦麸和灰尘的混合物收拾起来,开始扬麦。所谓的扬麦,就是用宽大的木铁锨把那些带有麦粒麦麸的混合物铲起来,高高地扬起在半空中挥洒,借着风力往外甩,因为重量密度的不同,灰尘麦麸和麦粒就会在空中分层,甩开,并在地面上落的有远有近。这个过程取得的麦粒依然会有部分杂质,那就需要一遍遍地进行扬麦以及用簸箕来颠,用筛子来筛,才能得到干净的麦粒了。
最后这些麦粒还要晒,晒得干干的,收进麻袋里,放进粮仓。
每年的麦收秋收,这是庄稼人最忙碌的时候,全生产大队的男女老幼,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得上场抢收。
萧竞越抱着蜜芽儿过来的时候,在麦场转了好一圈,总算寻到了一个顾家人,却是陈秀云。
陈秀云站在高高的麦垛上,一脚一脚地往下踩,这些麦垛还没轮到开始轧场,生产大队的牛马和石碾子不够,怕是今天来不及了,所以得先盘紧了,再拿麦草和油布盖严实了,免得被风刮走被雨淋了。
陈秀云忙得汗水掉到眼睛里沙着眼睛都来不及擦一下,在那里指挥着:“这边再来一个,那边,把那一垛放那边!”
正忙乎着,忽然间看到旁边一个小小身影,却是隔壁的萧竞越。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萧竞越怀里抱着她家的小蜜芽儿。
“怎么了竞越,你怎么把蜜芽儿抱过来了?”
萧竞越仰起脸喊道;“伯母,刚才那边打起来了,蜜芽儿受了一点擦伤,我怕她出事,就给你送来了。”
擦伤?
这个时候陈秀云旁边的顾建军并家里几个半大孩子也恰好过来,听到了这话,忙凑过去问:“咋啦,我妹咋啦?”
说着间,粮仓已经冲过去把蜜芽儿从萧竞越怀里抱过来。
萧竞越抱了蜜芽儿一路,虽然累,但倒是习惯了,如今被接走了,多少有些不舍得,不过这点小心思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
这个时候顾家几个听到动静的,纷纷围过来,萧竞越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大家。
“不知道怎么了,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把蜜芽儿给踢倒了,蜜芽儿脸上也擦伤了。”
踢倒了??
陈秀云不高兴了,也不管那收麦子的事儿了,从麦垛上跳下来。
“她顾跃进家和柯月怎么闹腾,那是他们家的事,一个不到九个月孩子在他们脚跟底下呢,没长眼啊不会看啊,躲着点不知道吗?怎么就这么吓唬人家孩子?”
恰在这个时候,那边撕打在一起的婆媳两个也来麦场了。
顾跃进娘哭得那简直是仿佛死了丈夫死了儿子成了绝户,来到麦场,挑了个人多的地方,一屁股蹲在那里大哭起来:“我命苦啊,我命苦!他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这媳妇不孝顺我,她打我啊啊啊啊!”
她哭起来,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她控诉起来,那声泪俱下的感觉,真是比唱戏的还精彩。
很快麦场上就围了一圈人,有劝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的盼着再打一架才好呢。
柯月也过来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头发凌乱,脸上血痕斑斑,冷冷地盯着这一切,嘲讽地笑道:“你行,你能耐,你哭啊,你不顾我这刚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顾你亲孙女!你就这么作践我们娘两个吧!你再折腾,行,我不活了,我带着孩子去跳河!”
这个时候顾跃进也来了,他是个老实人啊,老实人看着这情况,傻眼了。
“啥,这是干啥呢?咋闹起来,柯月,咱娘不容易,你别这样气咱娘。娘你咋啦这是?”
顾跃进他娘看到儿子来了,更来劲了,屁股蹲在地上,踢腾着两条腿开始撒泼。
“我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被儿媳妇骑脖子上拉屎啊,这日子还怎么过!”
柯月也是气急了,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日子!
她一不做二不休,在那里大声喊道:“日子没法过了你跳啊,你跳河去啊?有本事你跳去,走,咱们一起去,我也不想活了,正好,要死一起死!”
说着她拉起那顾跃进娘就说要去跳河,可把一群人吓坏了。
顾跃进娘可没真想跳,一时之间也被镇住了,她还没活够呢。
顾跃进看这劲儿,也是恼了,抬起手来,上去给了柯月一巴掌:“你这媳妇,还有个媳妇样子不?”
柯月没想到顾跃进这么打她,怀里的孩子放声大哭着,她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老实男人,对她曾经好过的男人。
她原来的劲儿一下子都被打散了,抱着孩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活着图个啥?
“满生产大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媳妇,你算个啥玩意儿,整天惹咱娘生气,咱娘哪天被你气死了你就高兴了吧你?”
顾跃进冲着媳妇破口大骂,甚至后面有些粗话都飚出来了。
周围的人观望着这一切,小声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老太在前,顾建国童韵抱着蜜芽儿在中间,后面跟着顾家的一群男人媳妇小子的,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
顾老太走到前来,她也不看现在是啥情势,更不要懂现在是谁要跳河谁要作死,她往那里一站,直接搁话儿。
“现在是收麦的时候,我小孙女还不到九个月大,我儿媳妇为了给咱生产大队收麦子,都顾不上看我小孙女,把我小孙女扔到了地头上!结果你们呢,你们倒是好,你们不干活,在那里吵架,你们吵架就吵架你们就不会捡个好地方吗?我小孙女那么小的人坐树荫底下呢,你们婆媳两个就在那里吵吵,你们给我说,是谁,欺负了我蜜芽儿?你们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打架,却一脚把我小孙女踢飞了,看我小孙女脸上那一块,她是个女孩儿家啊,要是万一破了相以后怎么了得”
“婆媳打架踩到蜜芽儿”这是刚才几个割麦子老太太传出来的话。
至于到底有没有踩到,踩到了哪里,她们真没看清楚,反正根据她们的说法,蜜芽儿哭得惊天动地,脸上老大一块擦伤,有可能得破相!
“可把孩子哭坏了,哭得人心疼!一定是踩到了,一定是!”
“别提了,当时她们婆媳掐起来,你家蜜芽儿就在他们脚跟底下坐着,把你们蜜芽儿踢得啊~~~”
“你蜜芽儿在那婆媳中间就是个球儿,被人踢哟~~~”
经过几个老太太目击证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顾家人一下子气坏了,这才聚集了人手前来找麻烦,讨回公道。
顾跃进娘顿时傻眼了,顾跃进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哪跟哪啊?
童韵抱着自家蜜芽儿,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她恨自己怎么就把蜜芽儿扔那里了,万一她们婆媳打架踩到了自家蜜芽儿肚子腿脚脑袋的,可怎么了得,还有这擦伤,万一以后好不了落下疤可怎么办?
“我蜜芽儿当初到底为了什么哭?这脸上一大块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踩到她了?好歹说清楚。”她望着柯月:“柯月,我往日和你关系也不错,我蜜芽儿当时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是碰到她哪里了?”
八个多月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哭成那样,别是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内伤看不出。
柯月也是晕,当时踩到了蜜芽儿吗,她真没看到,她只记得蜜芽儿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比她女儿哭得还厉害。
“我,我真不知道……”她有点摸不清了,不是她和婆婆在打架要寻死吗,怎么忽然她们被包围了?
“谁看到你那丫头片子怎么着,那么小一个,我哪注意到了!”顾跃进娘正恼恨着,忽然顾老太那一大帮子过来,她想着柯月和童韵关系好,该不会是来帮阵的吧,于是没好气地这么说:“这是咱家的家事,没你们什么事儿,少管!”
然而就是她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顾建国上前道:“婶,你说这话我们可不爱听,我们八个多月的孩子,为了生产大队的收麦,才搁在地头,结果出了这种事,我们总得问个清楚,这么大的小娃儿,受了气可不能白受,今日如果不说个明白,这麦子也不收了,你们也不用回家了,咱们就慢慢来!”
他说着这话,顾家人大大小小又上前几步。
最大的老二顾建军说:“婶,谁家孩子不是孩子,咱家孩子搁地头,那是信得过咱们生产大队,结果你们就踩我们家孩子,弄伤了我家孩子,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也忒欺负人了!”
旁边的粮仓也跟着大声喊:“对,欺负人,欺负我小妹妹,我们和你们没完!”
粪堆也来劲了,喊着口号道:“不说清楚,不许回家!伤了我妹,打死你们!”
至于往下更小的猪毛,说话还不太利索带着孩子音,也跟着含糊地嚷嚷:“谁也不许跑!缴枪不杀!举手投降!”
旁边的墩子也来了劲:“同志们,不必再说了,为了新中国,为了理想,为了信仰,我们冲啊!!”
本来大家伙都热火朝天忙活呢,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疲惫的人们都不由得过来围观,趁机松口气。
抢收太忙碌,看场大戏放松心情嘛!
此时大家听到这话,都跟着起哄:“人家顾家这小娃儿可不是你家丫头片子不当回事,踩了人家娃,还没个道歉话儿,真不像话!”
顾老太冷笑:“大家伙说得好,我顾老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凡事都是讲个理字。我们那么小的孩子,被踩得哭成那样,脸上还落下一块伤,总得说个明白!你家孩子是丫头片子,不值当,可是我家孩子不是草,可以随便你们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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