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秦家,白长生拿着那一百块钱,来到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青菜素面,外加一个卤蛋。
吃完之后,他便背起箱子,手拿响器,在附近找了一个老旧的住宅区,进去剃头。
这年月,干他这一行的真是不多了,甚至很多年轻人见都没见过他手里的东西,更不知道这玩意的名称来历。
不过,倒是有不少老人对这个很感兴趣,白长生忙活了一个下午,尽管每个头只收五元,但也赚了一百多块。
黄昏时分,白长生收了摊子,一边数着手里的零钱,一边去找了个地方,要了一份蛋炒饭。
这一天,他就只吃了一份素面,一份炒饭。
没法子,这也是他命运使然,过不了富贵人家的生活,否则就要遭到天谴。
吃完饭后,本来应该找个旅店休息,不过鉴于现在手头太紧,白长生只能去火车站碰碰运气。
结果到了火车站一看,他就傻眼了。
这地方居然也是人满为患,别说找个椅子躺下休息,就连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唉,他不由摇头叹息,在这大城市里面立足,还真是难啊。
火车站汽车站,都没能找到地方休息,实在没法子,他最后只好去了一个码头。
这个码头略微偏僻,却设置了休息区,白长生也是运气好,遇到这样一个地方,于是便在里面找了个地方,放下箱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躺下就呼呼大睡起来。
码头的工作人员也纳闷,平常这里也经常有一些流浪汉过来蹭吃蹭喝蹭睡觉,但是这个年轻人穿得干干净净,怎么也跑过来睡觉?
再一看他随身带的箱子,和上面挂的剃刀,大家也都明白了,知道这是一个走江湖剃头的,于是也就没为难他。
白长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里九点多。
睡醒后,他一看时间,便懒洋洋地爬起来,来到尚还掌灯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
小卖部卖水的那个小姑娘人还挺好,见白长生喝的太急,身上弄湿了一些,连忙拿了一些纸巾递给他。
白长生冲她呲牙一乐,然后略一注目,便抹了抹嘴,擦了擦身上的水,背起箱子,出门拦车。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白白净净的,可就是额头上有着一层淡淡的黑气,眼眶也有些发青。
正常来说,这应该是经常上夜班熬夜所导致。
但在白长生的眼里看来,这女孩应该是冲撞了什么阴邪。
只是,现在他没空搭理这些小事。
码头不远处就有一趟公交车,刚好通往秦家所住的栖霞街。
长话短说,白长生足足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才坐上了公交车,幸好距离很近,十分钟后,差不多是在夜里十点,他终于赶到了秦家。
此时,秦家上下老小已经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白天的时候,秦素衣得到了白长生的一个承诺,秦端午大喜,因为这无异于就是白长生同意帮忙了,只不过是要换一个方式。
可今天就是七月十七,按照那女鬼的话,今天晚上她就要来索命。
这长夜漫漫,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来?
因此,秦家人这一晚上都是草木皆兵,哪怕有风吹过,或者是狗叫几声,都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秦端午带着秦景玉,还有孙女秦素衣,以及几个佣人,都在九龙湖的边上焦急地等待,谁也不敢乱动。
他们并不知道,白长生把地点选在这九龙湖的原因。
事实上,自从小石头在九龙湖惨死,这里几乎就没人敢来了。
现在正是深夜,九龙湖的湖水上面笼罩了一层冰冷的雾气,在半空中飘荡着,若有若无。
平常的时候,这景色可以说宛若仙境,但现在,众人无不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生怕这雾气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扑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女鬼,来索他们的命。
“爸,我有点冷……”
秦素衣今天晚上披了一件外衣,但还是忍不住这股子寒意,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别急别急,白长生既然说来,那就一定会来的。你爷爷说过,白家人最守信用,他们轻易不会承诺什么,但一旦答应了,就……”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在不远处悠悠传来。
“铮……”
秦端午原本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听见这声音,直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他来了!”
这悠扬却单调的声音,此刻听在秦端午的耳中,竟仿佛仙乐一般动听。
“我去开门。”
秦素衣说着跑了过去,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秦端午不住搓着手,眼神闪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光彩。
“他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冥冥中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冷笑声。
“呵……”
这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秦端午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回身大喝。
“是谁?!”
其实这一嗓子纯粹是给他自己壮胆,声音喊出来都是发飘的。
但周围只有雾气飘荡,不见有人回应。
秦端午用力地吞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发干。
“爸,这是……”
一旁秦景玉走了过来,下意识地往秦端午身边凑了凑。
他往周围打量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哪里都像是有鬼的样子。
秦端午定了定神,往四下里看看,忽然问道:“对了,你媳妇呢?”
“她?”
秦景玉也看了看身边,纳闷道:“刚才她还在的,怎么这回走了?是不是她压根就不信,自己回屋去了。”
秦端午目光在周围巡梭,哼声道:“她要是不信,这两天她干嘛一直在家,连家门都没出?”
“但是……”
秦景玉想说什么,还没等出口,另一旁的雾气中,秦素衣已经带着白长生回来了。
只见白长生还是那副打扮,背着剃头箱子,上面挂着两把剃刀,随着走动,不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秦爷爷,我们又见面了。”
白长生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笑容,在此时的诡异气氛中,显得颇为阳光灿烂,让人一见便充满信心,充满希望。
就好像这漫天的雾气和阴霾,也都在他出现后,一扫而光。
秦端午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开怀大笑。
“好好好,我就知道,白家的人不会不管……”
“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应约来剪头发的哦。”
白长生笑眯眯地说着,然后便放下了箱子,从中拿出一把小椅子,请秦素衣坐下。
秦素衣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下,看了看她爸和爷爷,秦端午嘴角带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似乎早已料定了什么。
“你想剪什么样的头发?”白长生问道。
“就……随便吧。”秦素衣哪里有心情剪头发,随便说道。
“那……我就给你剪一个消灾免难的头吧。”
“什么是消灾免难的头?”
“凡世间有疾苦病痛者,落此头,可使得消灾免难、祛病却苦,能拔一切业障。落此头,可护你一年平安,果报不沾,恶业远离,所有病苦悉皆消灭。”
白长生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然后拿起一把剪刀,轻轻在秦素衣的头上剪落。
一缕秀发,无声无息飘落。
黑暗中,便猛然有厉鬼嚎哭之声,骤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