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磊刚到门口就听见我哇哇大叫,不明所以冲了进去。
眼前一幕甚为滑稽,我爹一手摁着我,一手拎着皮带,而自己的裤子因为抽打我早就掉下去,两腿外八硬撑着。
见老子收拾儿子,本也不好插手,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转身走掉,只好上来劝说,“陈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我爹见彭磊来了,喘着粗气,看来气的不轻。“这兔崽子,哎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彭磊拍拍我爹脊背,让我爹缓缓,“哎呀,娃儿还小,慢慢教育,你这么揍能解决什么问题,看把你给气的。”
“你可别提我家这兔崽子,这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倒好,还学会贪污了,我给他五块钱让他给同学还钱,你看,他直接给贪污了。从小学这毛病长大还得了,我今天就要治了他的病。”
说罢,拎着皮带又要继续,彭磊见状赶忙夺走皮带,“行了行了,娃还小,慢慢教,打坏了还不得是你的儿子,你就不怕你老了他拔你氧气管。”
彭磊说这话我爹没反应,倒是把我逗笑了。
见我含着眼泪还再笑,我爹直接急了,“哎呦,你还笑。”说罢就要拖鞋抽我。
彭磊赶忙上去拦住我爹,“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爹这才住手。
小时候经常被我爹揍,早就皮了,我爹不揍了,眼泪也很快干掉,坐在一旁抠手指不说话。
我爹冷不丁大吼一声,“愣着干啥,客人来了不知道看茶,还想挨揍是不是。”
吓的我一激灵,赶紧把板凳端上来,小桌子撑开,烧开水放好茶叶,“小叔叔,您喝茶。”
彭磊看着我嘻咪一笑,“臭小子,还挺皮实,看来你爹没少揍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火良。”
说着,彭磊掏出钱包给我拿了一块钱,“给,拿去买好吃的。”
我瞅了我爹一眼,我爹没说什么,我赶紧揣兜里。
“男娃是要收拾,但也要有个度。”
我爹端起茶盅,“我家这小子,记吃不记打,唉,别提了,喝茶喝茶。”
两人拉扯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
我爹看着彭磊,“怎么?遇到瓶颈了?老虎吃天不知道从何下手了?想到找我了?”
彭磊很是纳闷,为什么我爹能把他的心思看的透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既然如此,彭磊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摊牌。
“没错,我就是为皮儿巷事件而来,虽然我没有证据指出皮儿巷事件是人为,但是我相信,这件事情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你今天找我么?”
彭磊直接问我爹,“陈先生,我很吴大疤瘌两次住院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爹低头玩弄着茶具,“你是如何判断吴大疤瘌和我有关系,我们可是素不相识。”
“是吗?可据我所知,吴大疤瘌打过你儿子,他第一次住院时你出现过。”彭磊看着我爹,从眼神中告诉我爹,你瞒不了我,我不是吃素的。
我爹没吭声,继续听他说,“还有,你儿子被他语文老师左红霞打的半死,差点丢掉性命,当天晚上吴大疤瘌就住进医院,连半条命都剩不下,我想这不是巧合吧?”
“左红霞打我儿子跟吴大疤瘌住医院又有什么联系呢?”我爹皮笑肉不笑反问道。
彭磊显然知道我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爹也是看他功课做的足不足。
“吴大疤瘌和左红霞之间……呵呵……”
话到这里没有说下去,我爹也笑了,“呵呵呵,我说没有关系,你信吗?我说有关系,你又能找出证据吗?”
彭磊眼睛猛然放光,他知道我爹要说些什么了。“愿领教一二。”
我爹缓缓起身,用手摸着堆在屋里的药材说道,“良心不可欺,举意神先知,善恶终有报,只争早与迟。一个合格的医生,不但应该准确的诊断出患者病情,更应该会配药来治好患者的疾病,那么这就应该了解每种药物的性质,给予合理地调配,因为许多药物几乎都有一定的副作用,尤其是烈性药物,毒性很强的药物,用得好它能为人祛病健身,用得不好,它就会要了人命,这叫以毒攻毒。”
彭磊瞬间明白我爹想说什么,从兜里摸出一颗香烟,缓缓点上,“陈先生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我对此案定错了性质?还望先生详解。”
我第一次看见我爹竟然有大师范。“上苍给予人类生命,得以延续与发展,而我们这个大国却非比寻常,我们有着五千年文明而不间断,无论是人教、科学、社会、思想等等我们曾几何时一度都是佼佼者,然而,保证我们文明不间断的重要原因有一条就是我们是一个会向天问道的民族。”
“向天问道?”彭磊很是好奇。
“是的,向天问道。我们祖先观天地变幻,探阴阳交合,早就知道天地阴阳相合、相生、相克,故有了伏羲一化开天辟地,文王狱中演八卦。在数理上,由此产生各种派别,墨家、道家、阴阳家等等,其核心都归于易学,所以不论我们再受到什么样的冲击,思想上我们的脉络永远是一脉相承,永远是百毒不侵,这就有了我们这个民族永不磨灭。当然,有数理就会有数术,在不断的推进演化学习中,在不断满足各式各样的需求中,千百年来诞生了各式各样的道法,这些道法起初都是为天下苍生谋生路,可世间万物没有一成不变,就像炸药的发明者,用于开山开矿是好事,用于战争杀人,就成了坏事,道法也是一样,谋正道便是名门正派,谋邪路便是旁门左道,无论是风水压镇、还是符咒化解、八字巫术同样是这个道理。法用于正,可以救人一世,法用于邪,可以害人一世,因此我们有必要了解类似“药物”的特性,掌握“用药”技巧,这才是合格的“医生。”
彭磊自从他从警第一天接受到的教育令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纵然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国人,他也知道从业十几载,见过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白的事,可这是破案,不是探讨国学,不是烧香拜佛就能解决,一时间心里别扭。
“陈先生的意思是皮儿巷案件不是常人所为,是旁门左道?可……可……就算你说的对,我总不至于拿这套说辞去向百姓解释,法律里面可没有旁门左道害人这一说。”
我爹哈哈大笑,“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解决,江湖平。你代表正统机关,我代表草马江湖,这也就是我一直等待有人出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