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此时此刻,只有震惊二字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因为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术士。
而枫彬语那可笑的心理活动和动机想法,就好似一张白纸,被阿米娅锐利的双眼所看破。
“枫警官,你……”
卡特斯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应对枫彬语突如其来的袭击的准备,即使从表面上看去,阿米娅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如待宰的羔羊,未做任何反抗。
“你知道吗?阿米娅小姐。”我再次打断了罗德岛领袖的措辞,一如既往,自言自语地说道,“刚进入近卫局的时候,魏长官为我准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而夏树姐,则教会了我一些永生难忘的东西,我认为,这句话同样适合你,以及,无法明辨是非的感染者们。”
卡特斯皱起了眉头,源石技艺则在瘦弱的身体内疯狂凝聚,她在等待我的先手,因为早早察觉到了我脑海里,那抹挥之不去的杀意。
“【我认为,你所需要的应该是教训,而不是教育。】”
“叮——”
……
……
……
枪响了。
消音器发出如雨水滴落的杂音,弹壳由抛壳口弹出,撒向半空,再落入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溅起水珠星星,浪花零零。
枪手熟练地拉动枪栓,准备着下一次射击。
但显而易见的是,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枫彬语快速拔铳。
只是在电闪雷鸣之间,那把漆黑的消音手枪便紧握在了我的手掌之中。
小女孩的反应很快,深红的法术护盾凝固在了自己的身前。
但是,那面血色纷飞的盾牌上却没有一个弹孔。连刮痕也不见其踪。
阿米娅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菲林,她看见,雪虎在若有所思地对她微笑,手中的枪械却没用硝烟与声响。
不可计数的疑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阿米娅本以为,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场由魏彦吾精心策划,【卫道士】精准执行的,针对自己的暗杀。
可现在,她几乎无法思考。
是的,她听到了枪声。
枫彬语也正拿起手枪对准自己的额头。
可自己料想之中的子弹却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扑向她的大脑。
而如今,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之处——“也许,枫警官瞄准的,根本就不是我。”
“打得好,安比尔。”
看上去,在瞬时反应这方面,我的下属比我快上了不少。
阿米娅:“……”
“抱歉,跟你玩了个极度无聊的心理博弈。”枫彬语收好枪,指尖向上抬高,“现在可以了,看看你的身后。”
小兔子迟疑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生怕我会趁机开枪,可当她的目光锁定在那具尸体无法合拢的眼睛之上时,惶惑与震惊,这才写满了自己无以言喻的内心。
“这……这是……”
我明白,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阿米娅宁愿相信,枫彬语是前来暗杀自己的纽扣人,也不愿去接受眼前所看见的情景。
“是的,是刚刚的那个孩子。”我走上前去,拿起尸体手边的弓弩,细细打磨道,“呵,可怜的家伙……”
“不会的……”阿米娅瞪大了眼,和孩童那双至死未闭的双眼如出一辙,“为什么……枫警官!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才会……”
“狙击枪的弹头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贯穿了他的颈椎。”我摇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鲜血,还有已无体温的男孩,“没事的,阿米娅,刚刚的过程进行得很快,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
“可是……”卡特斯仍旧不愿意去相信这一点:刚刚还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小朋友,转眼间,就变成了整合运动的杀手。
“是整合运动的弩箭,并没有错;他是整合运动的儿童杀手,也没有错。”我摆弄着手上的武器,继续道,“也许,你应该感到欣慰,阿米娅,他明明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在暗中就把你做掉,可到死之前,他都一直在犹豫不决,至少,你的行动已经向他证明了这一点:【罗德岛,是感染者的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空洞的灰瞳望向再起不能的尸首,少女失魂落魄地淋着雨,“感染者,不是溺死在饥荒屠戮的谎言里,就是沐浴在同室操戈的鲜血中……”
“我到底……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他们救回来……唔——”
果然,还是刺激到她了。
雨滴洒落在她柔软稚嫩的脸颊之上,我已然分辨不出,那倒底是泪珠还有雨水。
“目标已击毙,任务完成了,安比尔,记得把尸体收拾掉,动作要快。”我稀里糊涂地对着耳机里的狙击手一阵命令道,却也知晓,魏彦吾交给特别战术连的任务确实是完成了,而我的任务,则只完成了一半。
我转过头,看着蹲在尸体旁默不作声的阿米娅,“只能说,我也祈祷过,祈祷他能活着从整合运动的事情里走出去,只可惜……”
“仁慈是需要代价的,阿米娅,如果事情已经发展到需要你用仁慈来感化他人之时,那便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
没有回答。
女孩依旧在雨雾中,做着杯水车薪的心理挣扎。
“夏树姐有没有跟你讲过?其实……你和陈年轻的时候很是相像。”
没有回答。
女孩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思绪如创口中缓缓流动的血迹,沾染上不知其数的罪行。
啊啦,我是不是被陈晖洁这个屑龙女传染了?
说话为何会变得如此直言不讳,铁石心肠?
“每个人都会在别人的身上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这并不惭愧和羞耻。”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黑老师——那个让我魂不守舍,七窍生烟的恶魔,“如果,你还对自己所坚信的那些东西心怀信心,那么,我劝你,放下你现在所看见的东西,什么也别再想,跟着我走就好。”
“去哪儿?”阿米娅生无可恋地问着我。
“去见,你应该预见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