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我,快没力气了。
三分钟,那是上帝留于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当!哐!哐!”
“求求你,带上彼列,走吧……”戴尔莉娅绝望着看向我。
她擒着泪水,微微笑着,摇摇头,装出一副无惧死亡的样子。
“是我……”我明白,这有可能,是我与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我做的,是我……杀了你的母亲,所以,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听到了吗!出去后,随你如何惩罚我,我都会……”
“我一直……都知道。”
一段无声的沉默,手上的刀骤然着停在半空,钢铁不再奔涌撞击,雨滴,不再淅淅沥沥,黑暗中,我听见的是那几个令人窒息的文字,还有戴尔莉娅默默地抽泣。
原来,我一直蒙在鼓里,自欺欺人着。
对啊,我自取其辱罢了,谁会去毫无理由地关心,一个下贱的贫民窟支女女呢?政府吗?警署吗?女皇吗?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明了。
赎罪之人,必有悔恨之面。
“唔!”我缓过神来,继续无力地敲击着那一条钢链。
“我……不会恨你的,义人,谢谢你,让母亲从病痛里解脱……”
“你说谎!”我咆哮着,“你骗我!我会让你对我的仇恨保留着!在此之前你必须要活着,你必须……”
举刀,下划,直到刀刃与匕身一分为二。
“哐当……”现在,连最后的希望,都被抹为尘埃。
“我不会恨你的,枫……”她就那样被绑在哪儿,想用断指的手掌触碰我的脸颊,可结实牢固的麻绳,让她无能为力地流着眼泪。
“谢谢你,对我们的好……”
“不!不不不!”我快要疯掉,“我们可以的!一定要……”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背后,有人竭尽全力向我来了一脚。
“唔……”我倒下,短暂的晕厥过去。
“风笛!亨德里克斯!还有警察,他们要多久到!”
“十分钟!”陈环视着四周,这炸弹遍布的屋子。
“唔!该死!”她尝试着用手将锁链扳开,可惜,那只是徒劳。
由于出发的太过仓促,两人都没有携带武器。
三十秒。
计时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一点一滴,流逝着戴尔莉娅的生命。
她们,也不想放弃,这个命中注定要被泰拉所遗忘的少女。
“请把……我的弟弟……还有枫,都……”戴尔莉娅无助着苦苦哀求,似乎早已做好,面对死亡的觉悟。
“抱歉……”黑与陈,她们那两双锐利的眸子,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走!”黑下着命令,抓起卧室里的襁褓。
陈则将几乎昏厥的我抱在腰旁。
就那样走罢,头也不回,将她一人,置身于了无止境的地狱。
带走她以前最为拿手的木屑面包,那难以下咽的口味,再也无以品尝。
带走她千思万想的弟弟,留下自己唯一的亲人,在岸的那头,苟延残喘。
带走她清纯的泪,让这些晶莹剔透的东西,遍洒这“美丽的世界”。
我在颠簸与雨滴中渐渐清醒,看见,她坐在那里,低着头,终于将恐惧释放开来,失声痛哭。
泪滴,在黑暗里,闪耀光芒。
“戴尔……”我伸出手,想要在瓢泼大雨中,抓住幻想的碎影,可那段距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泡影,碎为微尘,在水幕与空气里,翩翩起舞。
“轰!”
世界,倾覆了。
“我不是向你膜拜,我是向人类的一切痛苦膜拜。”
睁开眼,发现面前,一片火海。
艰难地爬起,跪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向那处生灵涂炭的炼狱。
他们都随她去了,绿瞳的兽亲,贪吃的小孩,奄奄一息的乞丐,冤魂,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照在我雪白的毛发上。
那是可以燃尽一切腐朽的火光,现在,它映射于我的瞳孔里。
不可思议,难以言喻。
维多利亚的雨,夹杂着爆炸的余温,扑面而来。
直到我双眼麻木,嘴唇抽搐,再也区分不出轰鸣,与哏咽,雨水,与眼泪。
我麻木地瘫在那儿,看着所谓善良,酿成的苦痛。
“咳……你尽力了……”陈缓缓且艰难地坐了起来,没心情去顾及身上的灰尘。
爆炸将我们一行人掀退了足足几米,烟尘滚滚。
“呜……呜呜呜。戴尔……莉娅。”我低着头,抽泣,流泪,牙关紧闭,指甲,嵌入因高温而质地坚硬的土里,直到双手,血流如注。因为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而最后,命运却不会因一句“你尽力了”。就发生难以置信的转折。
它会折磨你,会吞噬你,直到最后把你挫骨扬灰,将你啃食得一干二净。
而可恶至极的一点,便是这片名为“泰拉”的混沌,饥不择食,寒不择衣。
“枫…有时,你所相信的仁慈,只是世间灾难的一部分……”黑只是坐在那儿,看着这火光冲天的场面。
时间,停止了,乌云,被大火染上了金黄的色泽。
就好似,一抹斜阳,隐藏其中。
是啊,那属于卡兹戴尔的太阳,升起来了。
可她碌碌一生,也未曾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