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地尽头的封印大阵之外,庄天瑞的金甲御灵车也来到了这里。
在这座豪华的车厢里面,已经零零散散的坐了有十几位年轻貌美的女性修士,大家围绕着一张圆桌团团而坐,个别人的眼中还有一丝惶恐的神色。幸亏车厢里面用了非常特殊的阵法设置,让里面的空间变大很多,因此并不显得局促。
庄天瑞独坐在车厢前端的小方几前,而他对面靠窗那侧的条凳上坐着一排的伴当客卿。有客卿看到了这处大阵的禁制,就探头回来汇报,“公子,咱们好像到了最里面的禁制处了,接下来您看怎么办?”到了这里,倘若要继续破阵,就要集体下车,步行进入大阵了。
庄天瑞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向里侧围坐的众位女修们。
那些女修无一不是被他从各种血兽的蜂刺和利爪下救助出来的,几乎每个人都在生死关头才逃过一劫。此刻听到那客卿的问话,女修们忍不住微微抖了一抖,隐约露出了些许恐慌的神色。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脱庄天瑞的眼睛。
他的一双凤目低垂,挂着淡淡的笑容,“既然走了一圈,那就直接回去吧。”
还有客卿反问道,“公子不是说要一路探底,去看看昆仑的试炼之境么?”
庄天瑞无所谓的说,“看个八成就算了,我们人多,倘若硬要破阵进去,恐怕这些仙子还要受些许惊吓,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听闻大名鼎鼎的鸾凰公子这般为她们考虑,不少女修露出惊喜的表情,眼眸里露出的都是欢欣的神色。
庄天瑞干脆挥手,“直接出灵境,我们又不要去昆仑四天峰当核心弟子,也不差那几把极品灵剑,还凑什么热闹。不如回去!”
见公子这般吩咐,负责操控御灵车的修士用的短笛吹出了几分尖锐的鸣叫。灵锦虎摇头晃脑的,调转方向,稳稳当当的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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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四天峰,当以瑶台峰最为秀雅清幽。
瑶台峰是由九十九坐莲花峰组成,倘若驾着飞剑从瑶台峰的最上方飞过,就能在半空中看见一朵绽放的青色巨莲。而莲心正中的旷阔平台就是掌门所居住的青莲宫所在。而其余峰头,则多半由昆仑圣君长老们所择居而住。
其中在外围向南的莲花峰顶,有一座非常雅致的庭院洞府。洞府不大,却里外种满各种颜色的灵菊,黄白绿紫,层层叠叠,让人观之忘俗。
在这层层灵菊台铺陈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竹亭,亭子里有两位修士在端坐品茶。
锦菊灵茶,仙风道骨。
其中一个修士身材高壮,身穿金丝华服,可态度却非常的卑微恭谨,这名修士正是南山剑坞的宗主南尊礼。而在他对面的修士则穿着素色修身长袍,袍角用同色的丝线,浅浅的勾勒着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菊花。这位身穿菊花袍的修士,正是瑶台九老之一的种菊圣君。
南尊礼向前微微躬身,“素闻种菊圣君生性淡雅贤达,今日能有幸与圣君同品这金菊灵茶,实乃三生有幸。”
种菊圣君“呵呵”一笑,“我这里除了这些灵菊野趣,也没有什么别的长物。你要不嫌弃,尽管来坐坐。我这个人是最好客的,并没有什么规矩。”
南尊礼连忙说,“您这才是不为外物所萦,一心追求天道的典范。”
两个人又是虚伪的客套寒暄了一番,南尊礼轻咳了两声,谈起了今日的正事,“在下知道种菊圣君最是高洁无尘,素来不管庶务俗事。不过我今日前来,却是要做一个恶客,在这忘忧之地,也要增加几许俗气了。”
说着,就把一个乾坤袋放在茶台上,轻轻的推到了种菊圣君的面前。
种菊圣君波澜不惊,只微微的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那个乾坤袋,“哦,你这是干什么?倘若有某家能出力的地方,尽管说来。何须做这种营营之态?”
南尊礼连连摇头,“我自然知道圣君您素来不在意这些灵石、极品材料或上品法器的。这些东西对您来说通通都是污浊亵渎的俗物而已,可这袋子里,却装着我们南山剑坞近十年的收入,并一些珍藏的极品材料和法器。”
种菊圣君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哦,那你找本座,却是为何事?”这是种菊圣君第二次问这句话,只不过这次的语气比刚才可要真诚很多了。
南尊礼这次没有掉书袋,而是坦然的说,“我想把南山剑坞依托在种菊圣君您的峰头之下,得到圣君的护佑。”
种菊圣君眼眸微微闪动,“哦,这却是何故?我虽不怎么关注外门剑坞的杂事,可也几次听过南山剑坞的名头。无论将来独成世家,还是继续发展,都没有必要投到我的峰下啊。”
南尊礼在这方面却非常坦诚,“圣君明鉴,我们南山剑坞要论及渊源,却是个曦和峰的万修圣君更为一脉相承些。”他顿了顿,“可南山剑坞如今在昆仑也小有薄名,这不瞒圣君您说,名利名利,双刃之剑。我们每年灵石赚得多了,可外面得罪的人也就多了。针对南山剑坞,不是没有一些风言风语。”
种菊圣君就淡淡的看着南尊礼。
南尊礼继续说,“如今外面有些人说我们勾结外人,也有人说我们在外门打压同门,还有人说我们欺行霸市……这都是什么无中生有的罪名啊。倘若南山投靠了万修圣君,南山与万修本是连理一体,恐怕难于服众。因此这才想借您的名望,帮我们压一压这些流言蜚语。而且种菊圣君您在昆仑乃是瑶台九老,又是大宗长之一。您的地位和话语,与其他圣君相比,却是别有不同的。您说南山剑坞不投靠您,还能投靠谁呢?”
“这里只是拜山之资。倘若圣君您愿意收拢我们归于您的名下,那今后我南山剑坞每年营收的三成,都愿意供奉给您作为私产。”
种菊圣君没有说话,微微闭目,似乎在小憩。
南尊礼并不着急,静默的垂头不语。
良久之后,种菊圣君张开眼睛,端起手中的灵茶轻呷一口,“既然这样,那某就收下南山剑坞作为万菊峰台的直辖剑坞好了。”
当种菊圣君放下茶盏之时,那个放在茶台上的乾坤袋,已经不见了踪迹。
南尊礼和种菊圣君互敬灵茶,齐齐仰天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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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离灵境的十绝迷踪阵内。
梁昭和香茅子一行人在里面不快不慢的走着。
梁昭手里擎着历算罗盘走在前面,大家跟在后面。平心而论,梁昭算得不算太慢了,几乎能抵得上正常人慢行的步速,旁人不敢干扰他的冥思,都安静而紧凑的跟着他,唯恐踏错被陷在这个阵法当中。
香茅子跟在不前不后的位置。手里也一直捏着那把并算尺。在后面的行走中,她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宛如从众一样跟在大家的身后,非常的安静低调。
扶摇因为无事,就顺便也探看着大家现在的神态。
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凝重紧张的神情,唯恐走错了一步路。只有吞吞非常顽皮,一会蹿到香茅子头顶,一会又跑回到扶摇的身上挂着,跟荡秋千似的钻个不停。不过这小东西非常谨慎,它倒是没有往明辉和容枚的身边凑。这让一直有所期待的容枚颇为失望。
扶摇来回观察着大家的神态,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
每当他们走到一个地方,梁昭在用那个罗盘飞快的推算方位的时候,辛夷师妹似乎总是能更快一步就推衍出来。因为香茅子的眼神刚刚落在了旁边的巽位上,南明公子立刻朗声说,“巽五东南,辰巳之间。往这边走!”
大家都沉默的跟在后面。可从这次开始,扶摇就渐渐的留心,他发现辛夷师妹每次都可以先一步把目光投在下一步要走的位置,而当辛夷师妹的眼神落在那点之后片刻,正一的南明公子才会朗声说出正确的方位。
扶摇默默的看着,而容枚则也在关注着扶摇,顺着他的眼神,容枚目光微微闪动,看向香茅子的眼神,不由的深思了几许。
然而不等他们用目光继续打默言的官司,伴随着最后一步转折乾位。他们终于从这座复杂而庞大的十绝迷踪阵中走了出来。在他们的面前,就是山洞的入口处。
梁昭收起了自己的历算罗盘,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寒暄几句。
“啊!!!!!”一声凄厉而惊惶的尖叫,却从身后山洞深处穿了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之意。
里面有变故。
这声惨叫太过惊恐,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背后发凉。大家顾不得再说什么,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和防御法宝,前后站成了一个枣核型的战斗队列,一起踏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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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山洞,大家就发现在这个山洞的头顶、侧面,甚至地面都粗狂的镌刻了无比巨大的符文,这些符文狂放而张扬,都被涂成深红的色泽,仿佛是鲜血勾绘的那样,看起来充满了狂躁狠厉的气息。
山洞纵深狭长,是一条细长的甬道,逐渐向着地底深处贯穿进去。
扶摇走在队伍的后面,拿出三枚星子组成了一道星隐阵,为大家遮掩行踪。他皱眉看向这两侧山壁上狰狞得仿佛要伸手出来的符文,发现在血色符文的后面,隐隐有一些墨色的纹理,因为跟山壁同个颜色,让人难以察觉。
可昊天殿的弟子有个特点,就是眼神好。因为要每晚凝望星空,故而所有昊天殿的弟子,在炼体之前首先就要明目清眸,将暗视功法练至满级才行。故而这些几乎跟山壁融于一体的纹理,别人是无法察觉的,可它们却能清晰的在扶摇的眼中呈现出来。这些暗色的纹理,有些是催心蛊纹,有些是**魔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扶摇此刻也不禁惴惴起来,他暗中给星隐阵里加了一套醒神术。不知不觉,一股微微清凉的小风在星隐阵中吹过,本来心绪烦躁而且有些慌乱的众人,不由清醒了几分。看到周围环境的恐怖之处,又暗自警觉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是你!怎么会是你?!”又是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喊在前方响起。
大家齐齐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冲过这条狭长甬道,来到了尽头的山腹处。站在入口处看向里面,发现这个情形实在是古怪异常。
在甬道的尽头,有一大片开阔的山腹空地,宛若巨大的殿堂一般。而山腹周围的石壁上,自然也绘制满了各种血色符文。不过这里跟刚刚的甬道相比,却亮如白昼。在山腹上挂着无数盏不燃灯,把此处照得纤毫毕露。
在空地的中央位置,放置着一个长长的青石条案,仿佛一张小床似的。
那青石条案上,却铺了一套非常陈旧而且肮脏的女子衣裙,破烂不堪,上面沾满的褐色的污垢。在衣服的旁边,却放了个打开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玉色的小令,另外还有一柄翠绿颜色的长剑,带着天然的木纹,横置在衣服的前面。
看起来,这里就应该是奖励所在之处。
梁昭和香茅子等人不是第一队到达这里的人。在他们之前,就已经有一批十余人的队伍抵达此处。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人靠近那个青石条案去拿取对应的奖励,反而表情严肃的站在靠近外侧的地方,看着中间一个白衣服的女孩子在疯狂的嘶吼。
那女孩子却是大家几乎人人都认得的南香子!
南香子此刻独自站在青石条案之前,手里卧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浑身颤抖,宛如见到厉鬼一般。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她喃喃低语道。
自从南香子进入到山腹空地,瞬间被各种魔符魔纹一路催迷的她,已经神智恍惚起来。
倘若是个意志坚定的道修,这些符文虽然会让人心绪不稳,却不会这般被彻底的迷幻过去。更何况,这里很多符文,是针对魔天换骨大阵而催发出来的,南香子收到的迷幻之力,要远远强于别人百倍不止。
白菲菲远远的看着南香子发疯,她没有动,她身后的众人也没动。
进来之后,他们看到的只是长条石案和小令,长剑等物。
可南香子却骤然脸色大变,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那石台前面,仿若见鬼一般。刚开始白菲菲是来不及抓住她,可后来南香子一句话,却让白菲菲仿佛被定住身形一般。
“芊芊姐,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南香子塌下肩膀,发出了呢喃的声音。
这声微弱的问候,却仿佛惊雷一样,在白家诸人耳边乍响。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咯噔”一声,明辉用力咬牙发出了脆响的声音,香茅子几乎同时催发了一张静音屏障符,将他们这里的人都罩了进去。
可显然,这点声音完全影响不了南香子,甚至连白家的修士们都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响动。此刻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深陷迷幻状态的南香子身上。
南香子对着那石台上的衣服凝视,仿佛那里不是一套旧物衣裙,而是有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躺在上面似的。
“芊芊姐,你不是一直要照顾我么,为何跟我来到这里,你却不甘心了呢?你为何一直瞪着我呢?”南香子伸出左手,轻轻的在石台上方的空气中抚摸着,仿佛在梳理什么人的头发那般。
“我说有了那玉佩的线索,你就跟着我来到了那个小院子。你一定很奇怪,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对不对?你别瞪我,我就告诉你呀。嘻嘻。”她忽然又笑了起来,那表情简直可怖至极。
白蓉狠狠的掐着白菲菲的手腕,指甲几乎刺入白菲菲的手腕中,可白菲菲却恍然不觉。
南香子的手指勾起,仿佛一个梳子一样在衣服上慢慢的梳理着不存在的头发,“呀,芊芊姐,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好好梳梳头吧。你不知道,我在你身后啊,拿一根血魔刺啊!嗖的一下子,就扎到了你的脖颈灵穴上呢。”
“然后你就一动也不能动了,被我偷偷的用灵兽袋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了这里。我是不是很聪明呀?嘻嘻,放心,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南香子俯身下去,将头靠近那衣服的上方,仿佛在跟人耳语一样,“因为在这片地底的穹顶,可是有一整套血魔混天大阵。听说,这是真正的禁术,你知道什么是禁术么?”
“咦,芊芊姐,你为什么哭了?别哭啊。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哭呢?”南香子伸手,轻轻的在衣领的上方涂抹着。
“放了你?什么都答应我?好呀。我就想问姐姐借一件东西,这是最后的一件东西。嘻嘻。以后,我什么都听姐姐的。”然后她忽然回头,对着角落里的空地恶狠狠的训斥着,“哼,要你管!这是我跟姐姐的事情。”
接下来,她又转过头,表情柔美娇羞的看着那套衣衫,“姐姐,我只问你借这最后一样东西,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南香子盯着那不存在的女孩子,“你不是一直很疼我么,干嘛要摇头?!”
然后她骤然伸手,狠狠的揪住那天衣衫的衣襟,将它扭在一起用力向上拉起,南香子眼神狂热,而嘴角含笑的说道,“芊芊姐,小妹借你根骨一用,望勿吝惜!”
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南香子右手长刃反握,自上而下的狠狠穿透了那套衣服,宛如穿过无形人影的天灵盖,用力的扎在了石台之上!
——狐狸有话——
好心痛的一章……往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