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些担心又被弄的满屋子红彤彤的刺眼,一听是达西做主布置的房间,她马上就放心下来。
毕竟达西先生的审美她还是信任的, 反正绝对不会往房间里摆什么‘武则天当日镜室中的宝镜’,更没有什么‘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
只是今天哥儿忽然性情大变做的事, 她还是得跟这位少奶奶说一说。
刘嬷嬷先把搬家的事汇报了一下, “今日大爷吩咐叫哥儿和少奶奶搬院子, 这屋里头的摆设都是咱们哥儿做的主。”
心里正为此高兴呢,忽然就看到刘嬷嬷一脸为难的样子,于是干脆止住了脚步好奇的问:“可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妥?”
“都这早晚的天儿了, 嬷嬷怎么还没家去?您老也有了年纪, 替咱们家爷操心了这麽些年, 也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可再不用一早一晚的这么熬着。”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好心, 虽然这嬷嬷也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 放现代还正当年的时候呢, 可在这里, 刘嬷嬷已经是到了做祖母的年纪。
如今哥儿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成了亲, 听说太爷又特意吩咐叫读书上进,她要不看着哥儿是怎么上进又怎么儿女满堂, 将来死了都没法儿跟先头大奶奶交代。
况且往日操惯了心的,忽然叫她撒手不管,这位嬷嬷一时也无法适应。
所以这个年岁的嬷嬷, 完全可以回家领着退休工资颐享天年。
可惜刘嬷嬷却没领会这位新进门奶奶的好意,她老人家对亲自喂养照看大的蓉哥儿挂心得很呢。
米娜知道这刘嬷嬷的身份,而且对这个贾蓉的奶娘印象也还不错,于是很是和蔼的笑着跟刘嬷嬷说:
虽然心里有些不服,但面对这位笑嘻嘻的新少奶奶, 她倒是也干不出明面上争抢的事儿。
床榻的后面屏风挡着的,应该就是里间卧室。
顺着罗汉榻下首两侧,分别放着两张官帽椅,椅子中间摆着一样的小几。
“回奶奶,”刘嬷嬷听到米娜问赶紧把顾虑说了出来,“有蓉哥儿看着,屋里倒没什么不妥。就只是,毕竟奶奶新婚的屋子,实在看着有些儿太过素净。”
还以为什么事呢,米娜脸上就是一笑,“我知道嬷嬷大概是怕我为此心生芥蒂呢。只是有句话不怕告诉嬷嬷,我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且如今我既已进门儿,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说话间,米娜已经抬脚进了新屋子。四下里打量,果然见到屋子里面布置的堪称素雅大气。
进门墙上没有什么匾额,也没有什么名家字画或者对联什么的。米娜猜着,大概达西怕自己对名人字画的欣赏角度和爱好跟别人不同,所以没敢弄这些东西,倒是在靠墙放着的条案上摆了一扇大大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想玉石的插屏。
右手边是一扇大大的十二幅绣着花卉的大围屏,屏风前头摆了一张罗汉榻,榻中央摆着的则是一张小炕桌。
再往左手边看,则是当中放着一张不大的圆桌,下面是一圈六张圆凳。
挨着墙则放着多宝阁和书架,架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古董珍玩和器具。
看得出来这些家具都不是新的,但毕竟曾经贾敬用过的东西,绝对一水儿的好货。
此外屋子里的铺陈的椅搭和迎枕也都是一水儿的素色,也没有熏香,只在瓶子里插了几支鲜花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米娜越看越是喜欢,一个劲儿的点头说:“这样就很好。”
“只要奶奶不嫌太过素净就好。”刘嬷嬷在一旁陪着笑脸,好像舒了口气的样子。
米娜也假装没看出这位嬷嬷明显还有话要说,只表面上跟刘嬷嬷应承,“现在我一切都随着咱们爷走,既然要专心念书,素净一些最好,哪里有嫌弃的道理,再说我也不爱那太过奢华的东西。”
说完,径自往罗汉榻上一坐,端起丫鬟早就准备好的茶水自己喝了起来。
她是真的很累,自从来到这里就没个清闲的时候,所以想来一出端茶送客,结果刘嬷嬷就像没看见似的,怎么也不肯离开。
“嬷嬷可还有事?”米娜也懒得再绕弯子,干脆把茶盏一往桌上上一放,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是这么回事儿,”刘嬷嬷低着头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心虚的样子,“今天咱们小蓉大爷回来,不知怎么的,非得把跟前儿伺候的丫头全都给打发了。”
米娜眉头一挑,原来是这件事啊。那些丫头可都是原本贾蓉的屋里人,不打发了难道等着给她的达西先生当小老婆吗?
心里暗暗给达西先生叫了句好,不过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只盯着刘嬷嬷看。
刘嬷嬷看这位奶奶不接话茬,干脆也不再磨叽,把心一横说了出来,“按说那几个丫头都是伺候了蓉哥儿好几年的老人儿,有一个算一个倒也还算本分,真没有那掐尖要强的。
听那些丫头的意思,原想着将来一辈子伺候咱们爷和奶奶,只是没想到,今日蓉哥儿忽然翻了脸,一屋子的丫头全都打发了出去。”
米娜也不言语,就那么安静的听着,想看看这嬷嬷到底什么意思。
刘嬷嬷也拿不准这位奶奶的心思,但还是觑着米娜的脸色,试探着说:“这奶奶您才刚进门儿,屋里人就都被打发出去,要是说出去,只怕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暗示如果不留下那几个丫头,自己会传出善妒的名声?
呵呵,那我宁愿叫人说善妒,也不想看着那几个丫头给自己添堵。
好在她有现成的挡箭牌,“嬷嬷很不必担忧,其实这件事儿还是咱们家太爷亲自吩咐的呢。”
说着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出去,然后又让刘嬷嬷坐到跟前的脚踏上,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
“嬷嬷该是听说了,我跟咱们家爷去城外给太爷请安遇到祖宗托梦的事儿。”
“可不是听说了吗,现在谁都知道,奶奶您是得了祖宗认可的。”刘嬷嬷赶紧点头说。
米娜微微一笑,也不理会嬷嬷的奉承,就把之前大夫诊脉,还有贾敬吩咐又说了一遍。
“当日大夫给咱们爷也诊了脉,说是肾水有亏,虚得好好保养。太爷一听就发了大火,下了死令叫咱们爷回来就把屋里的丫头都打发走。
昨日爷也跟我说了,说把那几个丫头的身契连同赎身的银子一起赏了她们,再每人再送一副嫁妆,好好的把人发嫁出去。
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着落。”
说着又装出一脸的担忧焦虑,很是感同身受的样子对着刘嬷嬷说:
“我知道咱们家爷也是嬷嬷一把屎一把尿亲自照顾长大的,心里肯定带爷比亲生的儿女也不差什么。
所以嬷嬷一定知道我,这是为了爷的身子,当然还有太爷的吩咐,哪怕凭白担上一个骂名,我也值得了。”
事实证明,刘嬷嬷对贾蓉的身体还是关心的。一听说贾蓉年纪轻轻就肾水亏损的厉害,马上就着急起来,“我竟不知还有这么回事!那一个个的小贱*蹄子,把好好的爷们身子都给败坏了,竟还有脸到我跟前求情。
我还以为她们舍不得跟爷伺候几年的情分,还想帮着求个情,让奶奶开恩留他们留在奶奶跟前继续伺候,这也算是他们的福分。
可谁知,原来一个个的背着我全都是不是好心,要知道这样,早就把他们全都打发走,哪里还会为了这些事扰了奶奶清净。”
“嬷嬷也别急。”米娜也不管这位嬷嬷是真的担心她奶大的哥儿的身体,还是因为贾敬发话的缘故,她只当做是真话听,“如今太爷既然已经发了话,我看咱们爷的意思也是要遵从太爷的话,好生保养身子,用心苦读。所以您放心,有我在,一定好好照看好爷的身子,将来就等着爷给咱们挣个诰命回来。”
“既然奶奶心里都有数,那我就放心了。”事情关系到宁国府地位最高的主子,刘嬷嬷想求情也不行,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米娜客气的送走了这位奶嬷嬷,才吩咐宝珠和瑞珠伺候梳洗。
她走进内室,抬眼一看这些家常用的东西,倒都是她原本的嫁妆全都搬了过来。丫鬟伺候着脱了衣裳,又坐在妆台前。
宝珠站在米娜身后,一双巧手正给她卸着头上戴的钗环,嘴里也叽叽喳喳的不肯停歇。
“奶奶是不知道,今日咱们爷回来可当真是威风。那个叫秋雨的还一个劲的往爷身边凑,结果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爷,当场就发作起来。
然后不光是秋雨,我看爷屋里开了脸的几个全都被打发了。
结果那几个小蹄子哪有愿意离开的,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就想求着爷把他们留下来。”
说到这里,宝珠一脸的愤愤的“哼”了一声才接着说:“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家里太爷都开口了,难道还为了一个丫头叫爷违了太爷的话?”
你那闭着眼睛养神,耳朵里听着宝珠唠叨,听到可乐的地方也跟她闲话两句。
“就你这丫头牙尖嘴利,那些人好歹也伺候了咱们爷一场,如今虽是遵从了太爷的话打发了,但你奶奶我难道就能落个好名声不成?
那些不知内情,爱咬舌头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我呢。
不过反正我这名声也好不了,干脆我就尊了太爷的话,把这院子守好。
如今丑话我先放在这里,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熄了那上进的心思。
想做姨娘的,干脆找别人去。
若真有那不知好歹,想着有朝一日爬床就能得了富贵的,那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到时候别说我这奶奶不容人,就是咱们家太爷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
你们都好好想一想,如果太爷知道有人违了他的话,会怎么着?个人都给我好好掂量掂量。”
这也算是提前给丫头们打个预防针,米娜是知道宁国府的风气早已经被贾珍败坏的不成样子。但凡看得过眼的丫头媳妇,估计少有逃脱贾珍连带着原本贾蓉的魔抓。
而且这些丫头也被养的没规矩的很,说不定哪个就自己投怀送抱的呢。
米娜自然是信任达西,可架不住有心人的算计。
她家老外哪里又懂这些内宅阴司,万一不留神着了道儿,不说达西怎么样,肯定得把米娜给恶心死。
“奶奶安!”刘嬷嬷一见自家少奶奶回来了, 立马迎上前几步行礼问安。
家里祖宗和太爷都亲自吩咐了咱们爷要好生读书上进,屋里自然不能布置的太过奢华,更不好让哥儿分心。
所以叫我说,素净些最好。”
米娜才走到他们新院子的门口就碰到了刘嬷嬷,两人又一起说了几句话, 所以到现在米娜还不知道自己的屋子被布置到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