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尤二姐和尤三姐敢这么大喇喇的指使米娜,自然也仗着她们的辈分大。在这规矩礼教森严的社会,一个辈分确实能压死人呀。
米娜对此也很是无奈,只能跟两丫头叹息道:“谁叫我是晚辈的,她们当长辈的开了口,我哪里能不从?好在母亲那里好说话,从来都没有过分的要求什么。”
“奶奶放心,我们这也是在奶奶跟前才说两句, 当着旁人是万不敢说的,别人也不会知道咱们屋里的话。
而且这也是心疼奶奶的缘故,那两位姨娘也不是大奶奶的正经妹子, 都不是尤家的骨血,却每每来咱们府里都心安理得的指使奶奶给他们做这做那,也不知哪里来的脸面。”
最后确认了一遍身上的妆容没有问题,才继续说:“成了,成了,以后记住管住自己的嘴。要是再犯,明儿个就找两个小子把你们嫁出去,省的在我身边惹了事到时候我保不住你们。”
“这尤家老娘也真是的, ”宝珠一边帮助米娜整理着头发, 嘴里也不忘了在那嘟嘟囔囔, “三天两头的就要带着两位姨娘来咱们府里打一回秋风, 难不成上次那一大车的东西拉家去, 都已经叫他们吃用完了不成。还是非得两个闺女的嫁妆连带那老娘的养老钱都从咱们府捞够, 这一家子才能够足性。”
这话叫一旁的瑞珠也忍不住笑了, 甚至还不忘帮着搭腔, “别等着将来那两位姨娘聘了出去,在连带着她们的夫家一块儿上咱们府打秋风才好。”
再怎么样,尤家的老娘和那两位姨娘也是咱们府里大奶奶的娘家母亲和妹妹,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别说是你们, 就连我们连我和爷这样做晚辈的也不能说。”
米娜坐在妆台前, 照着台子上的西洋玻璃镜检查着自己的妆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发现没问题,又等宝珠把最后一根钗插好, 才扭头拿手指头点着身旁的两个丫头说:
“看来往日是我太宽厚了,竟纵的你们不知天高地后。
好在她这辈子依然是富家太太,做什么都有丫头在一旁伺候。宝珠和瑞珠就围在米娜身边, 上上下下的忙碌着。
两个丫头知道自家奶奶根本没真的生气, 所以也不害怕, 瑞珠收拾着首饰匣子, 还不忘笑嘻嘻的保证说:
好看,那是小妾的事,夸奖正妻从来都看管家理事是不是好手,是否孝顺父母长辈,能不能教养子女,还要看是否宽和大度。
这尤老娘一个劲儿的夸她貌美,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个丫头很识时务的赶紧低头认错,又连连保证再也不敢胡说。
“知道错了就好,那宝珠跟我去大奶奶那里给尤家老娘请安,瑞珠留在家里看家。”说着就带着宝珠出了自己的小院子。
主仆两个一路来到了尤氏的院子,小丫头先往里头通报说少奶奶来了,米娜则端起一张脸抬脚进了房门儿,才一站定就一一给尤氏、尤老娘,还有尤二姐、尤三姐请安。
还没客气了几句,尤老娘又一个劲儿的往米娜的身上看。瞧了好半晌,才来了一句,“蓉哥儿家的真真好相貌,这回瞧着比上回更俊俏了。”
这种夸奖,米娜心里并不怎么高兴。
毕竟在这个朝代,通常正经高门大户的正妻们,从来都不是以美貌示人的,他们都讲究‘贤妻美妾’。
所以米娜也没理她,只低着头假装羞涩。
谁知她不开口,尤家姐妹倒是有话要说,“怎么没看见蓉小子,他最近还是那么用功吗?别不是新鲜个三五日,然后就又恢复成原形了吧。”
姐妹俩的这种嬉笑的态度,叫米娜不由皱了皱眉头。
自从达西过来以后,可一直避免跟这二位姨娘见面。哪怕避免不了见面,也是有长辈或者米娜在场。而且他从来都是以礼相待,除了对待长辈的态度,达西根本就没搭理过这俩,怎么这两位对他还是这种态度。
既然心里不高兴,面上也难免带出来一些,至少笑容没那么完美了。
“我们爷自从新婚那日老国公亲自托梦嘱托,叫一定刻苦攻读,再加上城外的太爷也再三要求我家爷早日考取功名,所以日日都在书房跟先生用功,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日没能及时来给老娘和两位姨娘请安,也是功课还没做完之故。”米娜说话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不过看着尤氏姐妹的眼睛却十分真诚。
尤氏可能也看出米娜心里不高兴,便主动开口为她的继子解释了几句。
“蓉哥儿这回可真是改了,再不跟以往那般胡闹。自从成婚以来,一直都在书房用功。就连出门,也多是出城去给太爷请安。
这个时候,可不就是先生教导功课的时间。要见,也得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了。”
尤家姐妹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尤老娘也跟着夸了两件,说蓉哥儿这是出息了。倒是三姐儿好似不服似的,到底哼了一句,“要真的改了那才好呢。”
米娜才不惯她们这臭毛病,也没了兴致陪她们说话,只听着尤老娘在尤氏面前卖惨,说他们孤儿寡母的如何如何不易。
听她那意思,这是快到年底了,母女三个还没做过年的衣裳,怕被族里那些人笑话叫过世的尤老爹没脸。
尤老娘要东西这话说的毫无顾忌,米娜觉得哪怕为了尤氏的面子,她似乎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她们也太不讲究了!
秦家也穷,那也没见人家上门讨要好处啊。
这尤家居然当着尤氏儿媳妇的面,就这么直白的开口。
米娜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找个借口离开,结果她还没开口,就有个丫头进来传话,说:
“大爷听说老娘带着二位姨娘来家了,叫老娘带着姨娘只管在府里头住上几日,不用急着家去,都是一家子骨肉就当自己家里一样,还说叫奶奶就安排老娘和二位姨娘住以往那个院子就好。”
如果要是普通的丈母娘带着俩小姨子到女婿家做客,然后女婿热情的开口留客,这也算正常的走亲戚外加女婿孝顺。
可是换成尤家母女和贾珍,这番话总能叫人听出其他的意思。尤其是那句‘一家子的骨肉’,简直不能更刺耳。
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出来,反正米娜听着这话是很有意思,当然如果尤氏攥着帕子的手别那么紧的话,可能她也能相信尤氏也觉得这只是贾珍在给她做脸呢。
可能是尤氏早已经习惯了贾珍的行事作风,她也只是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竟然丝毫没变。甚至还能笑吟吟的跟那丫头说:“这点事哪里用大爷操心?我早就打发人把那院子给收拾好了,老娘和两位妹子只管住下。”
作为府里的第二女主人,米娜觉得自己也应该开口客气两句。于是也跟着笑眯眯的说:“老娘和二位姨娘的东西可是都搬到客院去了?要不要媳妇儿过去瞧瞧,别叫丫头们要毛手毛脚的碰坏了什么,或者哪里准备的不周到。”
她当然知道尤家母女每次上宁国府全都是空着手来,然后从贾珍手里弄一堆衣裳头面,还有银子摆件什么的,才一车一车的再往自家拉。
所以这会儿她这么说绝对是故意的。
没瞧见她才一开口,尤氏就已经不再折磨手上那条帕子,甚至嘴角都止不住的要微微往上翘。
二姐儿和三姐儿到底还年轻,脸皮儿也薄,她们不知道米娜这是故意的,只是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时候女眷但凡出门儿,至少随身得有个包袱带上两件替换的衣服以防万一。而且这还是当日出门儿当日回的情况,要是出门儿过夜,那带的东西可就更多了。
像他们母女这样,空着手上人家住的,那只能是纯纯粹粹的打秋风。
每当想到这里,米娜就觉得这母女三个还不如人家刘姥姥。
人家刘姥姥是一家子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起到荣国府碰碰运气。而且人家从荣国府得到了好处,好歹知道知恩图报,头年得了王熙凤20两银子过了个冬天,第二年人家就往府里送一车的瓜果蔬菜作为报答。
哪怕最后因为入了贾母的眼,正经跟贾家走动起来,人家还在贾家落败的时候倾家荡产的把巧姐儿从火坑里救了回来。
哪里像尤家母女,只一味的为了贾珍手里的好处,两个闺女的名声都不要了。
所以米娜觉得她以后对待这尤家母女的态度需要变一变,至少不能再一味的恭顺,当然也不需要太过的热情。
毕竟宁国府里对他们最热情的,还要属人家贾珍。
既然尤家母女又来了宁国府, 作为晚辈,米娜就不得不准备好了主动上门儿去给人家问安。
最后还得热情的问一句,“老娘,您一向可好?”
“好着呢,”尤老娘还是一脸的慈和样,“这不是天天在家里待着烦闷,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好往旁处去,才带着你两位姨娘到你们母亲这里说说话,解解闷子。”
哪里来的脸面,当然是贾珍给的脸面呗。家里的男主人愿意捧着这二位姨娘,别人哪里敢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