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朱慈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堵胤锡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哪些方面可以收税,各项赋税的税率是多少,每年能征收多少这些都是确定的。而各种银子花销的数量可能有所差别,但都大差不差。微臣特别找了几个算吏,专门统计周显的赋税收支,发现他每年的支出至少是每年收入的三倍。”
朱慈烺更加吃惊道:“三倍,这钱庄真能借纳这么多?”
堵胤锡道:“陛下,这不完全算是借纳,因为银子一直在钱庄里面流转。有存的,有取的,有商人通过钱庄交易的,还有其他的种种。即使是现在的三倍,周显手中仍有大量可以支配的银子。”
朱慈烺表情严肃,沉默了半晌问道:“周显难道就不怕花费那么多,最后还不上吗?”
堵胤锡摇了摇头道:“陛下,若其能不断取胜,最后得了天下,这点银子算的了什么?若其败了,即使将来山崩地裂,和他又有什么相关?”
堵胤锡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周显并没有乱花银子,而是把这些银子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如迁移百姓去辽东,在各地安置流民,救济灾民。前期支出很大,但这些人的衣食住行都促进了山东的商贸发展,而且这些人将来也都是能缴纳赋税的。微臣看,只要周显在河南胜了满虏,彻底在中原站稳脚跟,再休养生息一两年,他现有的赋税至少要上两番。除此之外,现在周显着重于打通海贸。只要其击败荷夷,这一项又有大笔的银子入账翻。”
看朱慈烺认真思索,堵胤锡道:“陛下,北方战乱成久,民生凋敝,百姓困苦。而南方虽然也历经战乱,但只是伤其皮毛,底蕴仍在。若周显能做到,我大明为何不能?”
朱慈烺面露犹豫,“大明毕竟不是周显,如此商人行径,会不会引人不耻?况且太祖遗训,重农轻商,贸然改变,朝内御史恐怕也不会准许。”
堵胤锡面色难看,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些东西。“陛下,太祖立国到现今已有二百余年了,时势轮变,苍海沧田。那时候立下的国策,又怎能完全适应当今的天下?天下已经乱成这个样子,大明若想中兴就必须有足够的效忠于陛下的士卒,而养活这些士卒就必须有足够的钱粮。有些政策可以改变,有些哪怕是权宜之计也应实施。或者
朱慈烺沉默了半晌,最终勉强点头同意。“堵爱卿,此议由你提出,本应由你来负责,但湖广那边的战事还需要你去主持。爱卿,能否给朕推荐一人,让其代行此事?”
堵胤锡连忙道:“陛下,臣久在外地,对南京的诸公并不熟悉。您让臣推荐,真的有点为难微臣了。”
两年以前,堵胤锡还只是长沙知府,从未进入过朝廷中枢。这些年得朱慈烺提拔,才步步高升,成为掌兵二十余万的一地督抚。
如此飞速提升,再有击杀李自成的大功,难免引起人的忌恨。
前段时间,只因为他在没有征得朝廷同意的情况下前去祭拜李自成,李建泰就远赴武昌夺了他的军权。
若是自己再把手伸到财赋里面,恐怕要引发那些朝臣的猛烈攻讦,到时候想真心做点事都很难。
朱慈烺或许还未意识到开设这个钱庄对大明的意义,但堵胤锡明白。如果真要设立,必须由朱慈烺足够信任,并且地位崇高的人来掌管。
这不是堵胤锡能推荐,敢推荐的。
况且这段日子,堵胤锡时常感觉精力不济,身体疲惫。应付湖广的乱局已十分不易,实在难以抽出精力去涉及其他。
朱慈烺看堵胤锡这样说,也不再勉强,实际上在他心中已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堵爱卿,这个你不愿推荐,朕也不愿勉强。但你熟知兵事,江阴、镇江两地的守将,你总能给朕一些建议吧!”
堵胤锡沉默了一会道:“富平将军张名振性情忠直刚硬,心有谋略,可堪重用。陛下可令他率部驻扎镇江,定能确保南京安全。”
朱慈烺微微点头,“张爱卿确实堪当此任。”
堵胤锡接着道:“镇海将军郑鸿逵手下有近两万士卒,其中半数都是水师。陛下可令他驻扎江阴,一方面防卫江阴城池,另一方面严守长江防线。若将来有敌军杀到,足以为南京的防守争取时间。”
朱慈烺这次面露难色,他招来身边的卢九德,小声询问了几句,最后也同意了。“那就依爱卿所说的办吧!还有,若是设立了钱庄,大明有了足够的钱粮,堵爱卿认为大明需要训练出多少精兵才能北伐中原呢!”
堵胤锡沉默了一会道:“至少还需十五万。”
朱慈烺面露难色,“需要这么多吗?”这两年主政大明,朱慈烺最大的感觉就是银子完全不够用。十五万士卒,又要多少银子啊!
堵胤锡点了点头,“陛下,现在大明各地兵员不算少,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万众。但大多数都是像左军那样的,他们忠于的不是大明,而是各自的军将。这就导致他们防守各自的地盘时能尽全力,但若让其北伐,顺利时或许进势如风。但一遇到困难,他们立即就会萌生退意,影响大局。”
说到这里,堵胤锡顿了顿,“陛下,之所以需要十五万新练之兵,除了因为朝廷要有足够的实力来压制那些军将外,还因为这些兵要成为将来北伐的主力。他们要忠于陛下,要有为实现大明中兴战死的勇气和精神。毕竟,从南向北,除了太祖,还未有人成功过,到时候很多人都回不去家乡。”
朱慈烺脸色微变,愣在当场良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言真不虚啊!”
堵胤锡道:“微臣妄言,陛下恕罪。”
朱慈烺摆了摆手,吩咐两侧道:“朕不想吃了,把这些都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