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攻防战,无论是文登营的士卒,还是城中的青壮都损失了不少。高茂才作为宁海知州,在战事结束后,他倒成了城中最劳累的人。领着差役来回奔波,安抚百姓,救治死伤,忙的不亦乐乎。
黃蜚亲率两千士卒去追击海盗残众,周显则留在宁海稳定局面。他把剩下的士卒分成两部,一部以谈时迈所率的莱州营为主,进入宁海城,以帮助高茂才稳定局面。而另一部则以谈震采所率的墨营士卒为主,留在城外,看押俘虏。
谈震采从近三千脸色黯淡的俘虏中挑出了四百人,让他们清理、掩埋海盗的尸首。在夏日,死尸在一日之内便会发臭,如果不加以处理,一旦引发瘟疫,后果将不堪设想。海盗劫掠来的财物和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则像小山一样的被堆在一起。得到之后不久便又完全失去,说不一定还要搭上自己,他们做的这笔生意简直赔大发了。
城内外都在紧张的忙碌着,杂乱,但却不混乱。
过了午后,黃蜚率追击海盗残众的士卒返回了宁海城,又带回了数百俘虏。剩下的那些海盗都分散逃跑,一时追击不及。但他们已经心惊,短期内对登州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可以留到以后慢慢围剿。
周显去见了赵旭升,这位文登营的守备谈吐文雅,有几分儒将的风范。这一次,要不是他的及时驰援,这宁海城恐怕早就被攻破了。此战之后,恐怕他的军职会更升一步,很有可能会成为新一任的登州参将。周显有意结交,但他之前身中两箭,看起来十分疲惫。这样,周显也只得提前告辞离开。
等到傍晚时分,周显出城,看到尸首已经基本上被掩埋干净。便下令让谈震采押着俘虏入城,城中早已清理出一片空地,四周用栅栏围着,专门用来暂时关押他们。在入城过程中,这些俘虏遭受了一次彻底的洗礼,烂菜叶,臭鸡蛋层出不穷的从普通百姓手中砸出。几日攻防,基本上家家都有人死伤,他们对于这些海盗的恨意可想而知。
士卒们对此也不制止,只令俘虏加快脚步,押着他们快速向既定地点而去。
周显坐在城角阶梯上,手中端着一个搪瓷碗,周围横七竖八坐着的诸多士卒,和他的样子也并无二致。碗中是金黄色的小米粥,上面飘着两条一指长的小鱼和几只小虾。宁海州临海,鱼虾海鲜之类的甚多,并不稀奇。只不过周显不太喜欢那种鱼腥味,撇开鱼,一口一口的喝着米粥。
吉木从远处走了过来,向周显拱手道:“周参将,高毅带着他手下的那两百人到了,还生擒了孟熊臣。”
周显脸色微变,满声惊喜道:“是怎么回事?”
吉木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孟熊臣逃到了宁海州南侧,妄图从海上绕远返回辽东,我们一直没探查到他的行踪。高毅率部从养马岛前来宁海州的时候,船只被海浪毁坏,控制不住方向,偏离了原来的航道。歪打正着,正遇到乘船逃走的孟熊臣。当时,孟熊臣还想冒充成普通的渔民,但卫卒上船探查的时候。他被周泰无意撞倒,头巾落入海中,露出光秃秃的脑袋。这才一下子露了馅。”
周显同样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也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周显将手中的碗递给旁边的士卒,跨步向前走了出去。
孟熊臣一行被绑缚着蹲在地上,前顶光秃秃的,后脑的金钱鼠尾大部分被割掉。只留下很短的尾发随风荡着,看起来很是滑稽。在靠近栅栏站着的则是之前被俘的一百余二鞑子,他们满脸恨意,恶狠狠的盯着旁侧的孟熊臣。孟熊臣逃跑,不仅瞒过了海盗,连他们这些手下也没告诉。可以说是无耻到了极点。
黃蜚早已到达,看到周显走过来,满脸堆笑道:“周知府,你的这两个手下可是立下大功了。这的确是孟熊臣,孟乔芳的长子。”
周显看了看旁边装傻充愣,呵呵直笑的高毅和周泰,淡淡笑道:“他们这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侥幸。只不过这次能拿下孟熊臣,也算是全了此功。”
黃蜚点了点头,向旁边下令,:“除了孟熊臣单独看押外,剩下的人都关进去。”
十几个士卒呼应两声,上前连踢带推,他们对这些二鞑子的恨意完全不输于城中百姓。
孟越连挨了两脚,但死死的卧在地上不动,口中大声喊着“除非你们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和大公子关在一起。”
周显疑惑了看了一下高毅,后者连忙道:“这小子是孟乔芳家的奴仆,名叫孟越,有几分本事。在我们降伏孟熊臣的过程中,他还砍伤了我们的两个兄弟。”
周显看孟越满脸是血,肯定在被押到这里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即使如此,他仍僵在那里,死死的不动。“黄总兵,我看就把他们关在一起吧!”
黃蜚摆了摆手,向士卒道:“按照周知府的意思办。两个将死之人,就满足他们最后的这点愿望。”
黃蜚招呼周显走到侧旁无人处,向他道:“周知府,这次被俘的海盗有三千余人。每天的消耗也不是个小数目,宁海城中的粮食不多,我们只能紧着士卒先用。在新粮到达之前,最多给这些俘虏提供一天一食。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还需要加强戒备,防止他们生乱。”
周显点头道:“这是自然之事,但这些俘虏,黄总兵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黃蜚直言道:“这个要看曾巡抚的意见了。我已派人去莱阳城通知他,相信两日之内便会得到回禀。”
周显摇了摇头,道:“黄总兵,恕在下直言。曾巡抚他是文官,考虑事情单一,他能想到的无非是招抚他们。但这些海盗横行无方,历来桀骜不驯,哪里是区区招抚就能完全解决事情的?如果中间生出乱子,不仅曾巡抚,连你也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