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随周显退出屋外,有点疑惑的望向周显道:“小叔,你说孟熊臣会写这封信吗?我怎么感觉你根本没打算让他那么做呢!”
周显走着,脸带浅笑道:“放心,他会的。从他抛弃自己的同泽,只携带十几个人逃跑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惜命的人。同时,他又自恃身份,性格高傲,觉得我们在俘虏他之后会高看他一分。而你刚才的那一巴掌肯定完完全全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打破,一个绝望而又惜命的人,他肯定会抓住活命的唯一机会。即使这个机会看起来十分渺茫。”
“那孟乔芳真会拿五十个鞑子的人头来换他儿子的命吗?”
“依我看来,可能性不大。这个孟乔芳归顺满虏近十年,一直随着他们南征北战。目前更是兼任镶红、正红两汉旗的副都统,地位甚高。他岂会为了一子就放弃自己手中的一切?”
“那你明知道他那么做的可能性不大,还这么麻烦干吗?直接杀了这两货,用他们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兄弟多好?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周显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在满虏和孟乔芳之间造一个缝隙。我不指望孟乔芳真的斩杀五十个满虏的头颅,但只要他有所回应,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不断造势,让满虏对他的信任逐渐缩减。而且,我看那个孟越很不错。现在他对孟家死忠,或许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认识到他忠于的一切都十分不值。之后再收服他,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孟乔芳为清初名将,在清军未入关之前,便是两个汉旗的副都统。而在清军入关之后,他担任刑部左侍郎。后又升迁为陕甘总督,在任近十年,多次平叛,确保了整个陕甘地区满清的稳定统治。等到老年,更是晋升为兵部尚书。对于这样的人,周显当然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搬掉他,至少不让他那么受重用。
看到周泰仍旧不解的样子,周显叹了一口气,知道对他讲了也是白讲。于是直接说道:“明日,如若孟熊臣写了信,你就让他再照抄一份。然后给孟越一只小船,让他带着其中的一封返回辽东,交给孟乔芳。至于另一封,暂时保存着,我以后还有另用。”
“小叔,如果孟越那小子选择归顺了呢!”
周显摇了摇头,道:“长久养成的忠心岂会在一夜之间便完全改变?除非等到他对孟家完全失望。否则,想要收服他,完全是奢望。”
太阳升上高空,新的一天到了。
在宁海城的东侧城边,靠近关押俘虏的地方,搭建了一个行刑台。周围站满了城中的百姓和士卒,而斩首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首先被推上邢台的是三百余带辫子的二鞑子,他们有些是在亭口被俘,有的是在宁海城外被俘。无一例外,全部被斩首,带着辫子的头颅被堆放在一边,以作为将来向朝廷表战绩的证据。来时,他们有整整一千人。现在,除了个别侥幸逃脱的,以及正在观刑的孟熊臣和孟越,其他的都化成了一具具尸首。
孟熊臣面如死灰,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哭泣?他给自己父亲写了信,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至于以后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连个全尸都保全不了,他实在不敢想。
而官军的屠杀还在继续,那些平时作恶多端的海盗也以二十人为一排,一个个的的被推上了行刑台。行刑期间,不断有人高声求饶,有人大声哭泣,有人双腿颤抖,有人还未走上邢台胯下已湿了一片。但没人理会他们,刽子手们像一台台高效而无穷的机器,一次次的抬手,砍下;再抬手,再砍下。
行刑持续了整整一上午,有三百余二鞑子和一千四百余海盗被全部斩杀。鲜血染红了大地,清水一遍遍的冲刷,也清洗不掉上面余存的血腥味。天空太阳高悬,但观刑的大部分人脑门后却冒着冷汗,早没有起初看到杀人的那种兴奋和狂热。
完毕之后,周显当众宣读了对剩下海盗的处置方法。那些还没关押的海盗们喜极而泣,总算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剩下还活着的海盗大约有十支,周显令他们当家的从中挑出两个他们最信任的人。给他们准备了一艘小渔船,上面有干净的饮水及食物,让他们离开宁海回自己的老巢拿赎银。而孟越的待遇稍微好一点,周显命人用大船将他载到距离辽东很近的海域,再将他放下。主要是为了保证他安全返回辽东。要知道这些海盗因孟熊臣而损失惨重,如果不加以保护,他很有可能刚出海就会被那些海盗打死。
孟熊臣仍旧被看押着,但待遇比着以前稍微好了点。
曾樱在击破海盗的第三日从莱阳城赶到了宁海,他在信中,已经知道周显和黃蜚决定斩杀一批俘虏。但他没想到数目那么大,接近两千。看着遍地的鲜血和堆积如小山的头颅,他差点被吓的晕过去。好在旁边的幕僚不断提醒,他才稳住心神,苍白着脸向周显和黃蜚道:“这些海盗平素作恶多端,确实该杀。两位放心,我必上书朝廷,言说二位大功。”
曾樱的这句话等于给整件事情定了一个基调,就是,一切都不再追究。他心中明白,之前便丢了福山县,如果再丢宁海州,自己登莱巡抚这个职位就当到头了。这次之所以能守住宁海城,并攻破海盗,周显和黃蜚的功劳最大。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自己这个巡抚都应该为他们担点责任。
况且,登莱地界为战事常发地区,曾樱知道自己如若想将这个巡抚之职做的安稳,也必须依靠他们两个。他为东林党人,之前对周显的恶名便有所耳闻。但看着眼前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年,他始终提不起什么恶感。反而在心中默默的感叹了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旁边的高茂才此时上前,向曾樱拜道:“抚台大人,属下已在州府设下了宴席,请大人不吝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