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决了两个部下的要求,尤利娅三世抬头看着从大贤者之塔塔顶,朝位面隙缝处打击的光弹。护守在一旁的另外一名神殿武士,青雨用神秘之主的神语说:‘白雾,我们需要派出斥候,去侦查北面的状况吗?’
‘还不用。混乱的蔓延会有征兆,恶魔想要绕到我们的背后展开夹攻,也不是轻易就做得到的事情。我们随便移动,反而会破坏了现在已经建立起来的防守优势,以及打乱东面的防守布置。知道北面的状况,并加以因应,是坐在魔法塔里面的那群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只要守好一个地方就可以了。当士兵时,就不要操将军的心。’
‘是的。’
当自己定了调性,两个最亲近的部下通常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当然每一回她们的问题,尤利娅三世都会尽可能说明自己的思路,这也是存着培养她们的想法,才有如此作为。
不过这一次却有个念头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在期待着那座魔法塔的表现。从开战之初,恶魔的攻势就被大贤者之塔的战略魔法死死压制着。尽管只是前锋,主力的恶魔潮还没正式展现,但魔法塔的表现已经足够叫人惊艳。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它的极限在哪里?
而心情起伏最大,隐隐有着不知名期盼的,莫过于站在第一线的魔法师们。按照历史上的记录,每一回深渊入侵,作为第一波阻击恶魔的军队,死亡率是九成以上。
这当然不是一回交手就死掉九成的军队。而是即使撑过了第一次战斗,也无法从战场上退下来。在后续的战斗中,不断补充新兵,也不断有人死去。当最后付出巨大的代价,将深渊之门再度关闭,能够从第一次战斗活到最后的人,通常十不存一。
哪怕这一次开局和所有记载的深渊入侵都不一样,人类一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站在第一线的魔法师们,心中仍旧有掩不住的担忧。
从第一个羊角恶魔,降临迷地的震天嘶吼开始,就震撼了所有人的心思。做为传说中的生物,恶魔可不是什么冒险者都有机会遇上的对手。如今却要面临一支数量不明的恶魔大军,任谁都无法淡然面对。
但是当大贤者之塔开始发挥,将踩出位面隙缝的恶魔一一轰毙,所有人又燃起不知名的信心。有一座可以识别敌我,将战略魔法覆盖全场的魔法塔,可是历史上不曾有过的战争要塞。
不过恶魔由稀稀落落地降临,变为成批涌现之后,魔法塔的攻击强度,似乎跟不上恶魔出现的速度。不时有魔抗与实力皆高的上位恶魔,硬挺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光弹攻击,不断前行,缩短着和人类防线的距离。
当北面的卡地兹区联军,发出莫名其妙的宣言,并且自防线上撤退,大多数魔法师的心理都是崩溃的。士气就是这么微妙的东西,很容易受到外在所影响。
要不是军法甚严,己方阵线也没有任何动作,这也意味着没有逃跑的机会,恐怕守在第一线的魔法师联军,片刻之间就要瓦解。
发现人类一方的异状,恶魔们毫不犹豫地顶着光弹,朝着北面涌去。在他们心想,也许只要展开近身战,来自魔法塔的战略打击就会停止,转向找其他的目标。
再者从缺口杀进去,再从侧面与正面夹击,击溃其他方向的防线并扩大战果,是件很理所当然的战术选择,所以所有恶魔都毫不迟疑地执行了。而第二道防线上,那些弱小的人类脸上所显现的胆怯,也看在恶魔们的眼中。
然而光弹攻速骤然一变,密集如雨,生生把恶魔的攻势又一次抑制住。同时还把撤退中,足足D人(500人)的魔法师联军歼灭殆尽,无一幸免。所有人都意识到,来自大贤者之塔指挥者们的军法无情。只得勉强振奋自己,继续守在防线上。
那可是D个法爷呀,不是只会吃粮食长膘的牲畜。说杀就杀光了,比牲畜还不如。
一时间,深渊入侵的攻势,被强度大增的大贤者之塔战略魔法给压制住了。原本还能推进的恶魔,一个接着一个倒在攻向人类防线的路途上。甚至于攻势不单单只是被遏止,还缓缓地往回推。而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出力,就只有那座塔。
彷佛知道事不可为,恶魔大军进攻的步调也逐渐放缓。但这可不是让人类安心的举措,因为他们只是停留在位面隙缝处,并没有直接降临迷地大陆。而没有降临,就不会被奥术之眼侦测、捕捉,继而遭受密集的光弹打击。
也就是说,恶魔们在憋大招。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那处位面隙缝愈趋稳固,两个世界重迭得越来越密合。所以才能容纳那么多生灵,处在那两个世界的交错中界。
平日里在人前显得如此高贵的法爷们,如今却像是风中残烛。因为种种迹象显示,恶魔接下来的攻势将会是前所未见的,不管是规模,还是凶猛程度。
位面隙缝的平面处,是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恶魔。而在这片暗褐色的红潮中,还稀稀落落穿插着巨大的身影。蝙蝠般的翅膀、猩猩般的巨臂,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夸张巨角,那显眼的体形与外貌,让人很难忽视他们。大恶魔,姑且不论某些特殊的个体,大恶魔就是深渊中最上位的生命形态。
假如只是如蚂蚁般,恶魔大军满布位面隙缝的地面,还不使人太过担心。但两个世界重迭的部分,可不是只有地表而已,半空中亦然。会飞的恶魔用更加惊人的数量,充斥着位面隙缝的空中。远远看起来,彷佛一根巨大的红色肉柱,居高临下,俯视着大贤者之塔。
可是在空中固定位置,终究不比地面,不时有恶魔被挤出位面隙缝的范围。而只要他们一进入迷地的范围,就会被大贤者之塔捕捉,再一顿战略魔法痛揍,直到失去生命。
眼看那红色肉柱越迭越高,直到一个临界点。已经饱和的位面隙缝,不时有恶魔被挤出界限,丧命在光弹之下。
仰视着那无数恶魔堆栈起来的肉柱,视觉无比震撼,威胁也是实打实的。待在这条花了一个多月,精心构筑的防线,没有人感受到任何保障。即使背靠着大贤者之塔,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抵御眼前之景,唯有无尽的恐惧。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震天巨吼,在场的大多数人类不光是耳鼓出血,还有那透入灵魂深处的恐怖,逼迫着自己的精神屈服。
而这声吼,不光打消了大多数人的战意,也像是号令,号令所有恶魔展开攻击。
所有聚集在位面隙缝内的恶魔蜂涌而出,天上可谓是铺天盖地、遮云蔽日,暗红色的邪魅色调主导了一切。地面上就如岩浆溃堤,朝着四面八方漫去。
不可阻挡!不可战胜!
看着恶魔这般攻势的人们,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们甚至连抵抗的**都没有,清教徒似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盾牌,无奈地接受这悲惨的命运。
能够飞行的恶魔,不论飞得顺的,或是飞得嗑嗑碰碰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有效威胁的地面部队。而根据过往经验,先尽可能飞高,再俯冲攻击。这时哪怕拿的是竹枪,也拥有难以抵挡的杀伤力。
地面上狂奔的恶魔亦然,他们挥舞着巨大的武器,张着血盆大口,吼着普通人听不懂的声音。个别体形大的,还会在奔跑间嚎叫。只听声音此起彼落,像是在会谈,也像是在互相咒骂、争执。
最深邃的黑暗,其实是光明将临的前兆。
像是为了证实迷地世界的这句俗谚,大贤者之塔在现任塔主查克?维斯将光弹攻击阵,直接推到理论上的第五阶段。六道六芒星魔法阵凭空虚立,而奥术之眼这回就没有移动其视线,针对个体一一锁定。反正目光所及,皆是敌人。
六芒星魔法阵开始旋转,每当尖芒转至顶端时,就会有一颗光弹飞出。用说的,听起来是缓慢无比。但顺时针转动的六芒星魔法阵,速度却是快到肉眼难以捕捉,连带的光弹攻击阵展开射击。
光弹连珠成串,不停在天空与地面开出空隙,这就像同时有六把刀割开鲜肉一样。而每一道被划开的口子,就代表数不清的恶魔死亡。虽然威能比起之前是大大提升,但跟恶魔的数量比起来,却又远远不如。
被驱赶着的恶魔,依旧以无法阻挡的优势杀向人类。从开战以来,一直都是深渊的居民在失去生命,这完全不像是一场深渊之门开启的大戏。如今恶魔们总算要展开反攻,他们兴奋,他们激动,他们彷佛感受到人类的心脏,握在手中时还一跳一跳的感觉。
而在这个恶魔眼中的最后一幕,是大贤者之塔如同一支绽亮的仙女棒,难以计数的光芒、光束,循着各种折线轨迹,朝四面八方射去。彷佛是要抗衡那暗红色,没有太阳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