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临渊一众人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师叔祖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孩子!?
谁的?哪来的?还有师叔祖您背后那么大的劫雷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心中抓心挠肺好奇地 奈何景和太尊抱着孩子不动如山,神情十分淡定等着他们的回答。
“太尊,弟子是育善堂的堂主。”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修士走出来行礼, 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声音有些不稳, “不知能否让弟子把一把孩子的脉?”
褚峻自然知道育善堂, 闻言点头, “他方才受到了惊吓。”
大半夜被劈山平地和滚滚劫雷惊吓起来的无时宗弟子:…………
不受到惊吓就怪了啊祖宗!
育善堂的堂主在给宁修把脉,身为一宗之主, 褚临渊还是很靠谱的,帮一众人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太尊, 这孩子是——”
他身后的一众长老和首席弟子面色十分淡定恭敬,耳朵却是支棱了起来。
“我儿子。”褚峻淡定道。
以褚临渊为首的无时宗众弟子:他们不沾凡尘清冷如仙的景和太尊竟然有了一个儿子!?孩子的娘是哪位仙子?
无声的惊涛骇浪席卷人群, 却无人敢发出心中的疑问。
褚临渊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闻言笑道:“恭贺太尊喜得麟儿。”
掌门出声, 众人亦是紧随道贺:“恭贺太尊喜得麟儿!”
褚峻微微颔首, 那育善堂的堂主道:“小公子只是惊吓过度发热, 吃粒安神散热丸即可。”
小孩吃的丹药和大人不同, 十分小巧的一粒, 是浅浅的粉色,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道,入口即化。
宁修吃了药, 还吧嗒了一下小嘴,往褚峻怀里拱了拱, 哼哼了两声:“啊~”
娘亲~
褚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便听褚临渊问道:“太尊,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有一修士混入无时宗, 修为在小乘之上。”褚峻道:“踪迹难寻。”
褚临渊脸色微变,难怪像景和太尊这般低调的人接连两次释放威压神识甚至虚空斗法,当即便道:“弟子这便着人开启宗内北斗大阵。”
褚峻微微颔首。
惊天动地的劫雷咔嚓劈下,地面剧烈晃动,褚临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敢问太尊是何人在此渡劫?”
褚峻想起宁不为现在的身份,看向怀里的宁修,不急不缓道:“是孩子的——”
师叔祖卡了一下壳。
褚临渊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尊夫人。”
褚峻:“…………”
冯子章和江一正已经被震惊到麻木。
他们一直跟着的平平无奇的暴躁前辈是大魔头宁不为。
几个时辰前还坐着小板凳和他们一起啃地瓜的人是无时宗的景和太尊褚峻。
他们爹和景和太尊有一个儿子。
景和太尊亲口承认宁不为是自己的道侣。
江一正喃喃道:“我何德何能……”
冯子章却比她考虑得要多,宁不为是谁?那可是名震十七州的大魔头!他爹在人家正道的大本营里渡劫怕不是要完!景和太尊承认了又怎么样,现在杀妻杀夫证道的混账东西还少吗?
他拽着江一正慢慢往后磨蹭着退。
江一正用眼神询问他:咋了?
冯子章用眼神回答她:见势不对咱们赶紧和爹跑!
江一正冲他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还请太尊移驾主峰,弟子遣人给夫人摆阵护法。”褚临渊对褚峻道。
“不必。”褚峻抬头看向那劫雷,“我来。”
有太上长老笑道:“太尊与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
众人纷纷附和夸赞,也有想暗中瞧瞧渡劫的究竟是何人,可四面八方全都是景和太尊的神识,完全窥探不到分毫。
褚峻觉得这些人甚是聒噪,肃然道:“大敌当前,莫在一处逗留。”
“太尊说的是,我等这便去布置北斗大阵。”褚临渊心里也正记挂着此事,却还是恭敬道:“三个时辰后出关大典,届时恭迎太尊携夫人公子前来。”
褚峻微微颔首。
待众人散去,那劫雷也只剩了最后一道。
“你们两个可曾受伤?”褚峻看向慢腾腾往劫雷那边挪的两个孩子。
江一正和冯子章僵在原地。
“太太太尊我们很好。”江一正僵硬地微笑。
“完全没有受伤!”冯子章抓紧了江一正的胳膊,“我、我们就是想去看看爹他怎么样了。”
“对对,根本就没想着跑。”江一正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褚峻:“……最后一道劫雷格外危险,别打扰他。”
江一正和冯子章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劫雷之下,宁不为正在斩自己的心魔境。
每次渡劫都要过心魔境斩心魔,对于心中有过重执念的人而言,斩心魔便是九死一生。
宁不为的心魔境中每次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和事,筑基和金丹的心魔境对他来说破绽很多,他并不打算花费过多的时间。
但是这一次,心魔境里却多了一个人——或者说,五百年来仿佛影子一样存在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了脸。
*
万玄院坐落在西北乾府娄州,娄州多河海,岛屿星罗棋布,气候温和,一年四季风景美不胜收。
万玄院建在娄州最大的一个岛群之上,早年间为郝家和诤家的老祖联手建成,本意是为了收留无门无派的散修,几万年下来,俨然已经成了十七州的最高学府,不管是宗门还是世家,其中弟子都以被选入万玄院修炼为荣。
宁乘风十岁入院,十六岁这年正好拔得院试魁首,再加上他本就是十七州第一世家宁家的小公子,便日日都有人来巴结讨好,这让他烦不胜烦,外加他本就不喜欢上课,便撺掇着闻在野和崔辞一起去海底的浮罗秘|境。
三个狐朋狗友一拍即合,瞒过郝诤,骗过岛上的守门人,进了琉璃栈道。
这琉璃栈道实际上就是顶部镶嵌了无数夜明珠的透明管子,用来从海底连接各个岛屿,还能看到海底各种奇珍异兽,不过因为里面不能御剑,速度快不了,并没多少学子喜欢走。
“我听妄海宗的师兄说,这条栈道中间有个传送阵,好像是个大能来看海随手设下的,正好能用来通浮罗秘|境。”闻在野去哪里都忘不了他那把扇子,装模作样扇了扇风。
“浮罗里有种灵果特别好吃,上次我小叔叔给我带过。”崔辞兴致勃勃道:“今儿我要吃个痛快。”
宁乘风伸手弹了一下手边的琉璃,吓得贴在上面的小灯笼鱼倏然游走,“浮罗秘|境盛产黑玉,我要挖块回来。”
崔辞撞了他一下,戏谑道:“你挖黑玉作甚?难不成开了窍要送给哪个小师妹?”
“去你的。”宁乘风推开他,“我上次不小心摔了郝诤的镇纸,老头子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念叨,我挖一块还给他。”
闻在野大笑出声,宁乘风恼羞成怒要去揍他,三个人吵嚷着到了那传送阵所在的地方,艺高人胆大,不怕死地一头扎了进去。
正所谓不作死不会死,大约是作得死太多,宁乘风发现自己和朋友走散,睁眼就落进了一个无尾狼窝的时候,还是非常淡定的。
这头无尾狼大概刚生完狼崽,凶得很,张开嘴险些把他的头直接咬掉。
宁乘风利落躲开,拔腿就跑,那头两人高的无尾狼紧追不舍,他衣襟里忽然冒出来一只毛绒绒雪白的小狼脑袋,冲他“嗷呜”了一声。
他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顿时觉得他俩有缘分,说不定是这无尾狼见他骨骼清奇,要认他为主。
小狼崽子它娘在后面追,宁乘风抱着小崽子往前跑,等他觉得不对一转头,便见乌泱泱几十头无尾狼都气势汹汹地在追他。
轰隆一声,一头体格壮硕的雄性无尾狼拦住了他的去路。
宁乘风使劲咽了咽唾沫,抱着小狼崽子举在了大狼的獠牙跟前,扯了扯嘴角,心虚道:“是你儿子非要跟着我……”
“吼——”
腥臭的口气扑了满脸,宁乘风跳上飞剑就要跑,谁知那头狼速度极快,一爪子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下来。
他利落一滚,从飞剑上掉下来,就见黑压压一群狼呲牙咧嘴围了上来。
宁乘风脸色发白,这无尾狼是浮罗秘|境出了名的凶兽,战斗力极强且喜欢成群结队,而且睚眦必报,便是化神期的修士沾上也要去半条命,他一个小金丹怕不是要完。
正当他摸出爆破符来准备殊死一搏时,突然有一戴面具的白衣人从天而降,提溜起他的衣领带他飞到半空,声音好听却带着股疏离的冷意,“把幼崽还回去。”
宁乘风抱紧了怀里的小狼崽子,不服气道:“是它非要跟着我做我的契约兽!”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无尾狼不会认主,做不了契约兽。”
宁乘风不管在宁家还是在万玄院,都是被人捧着哄着,少年又极爱面子,绷着脸道:“那我也养着它。”
“它父母尚在,何必使它们骨肉分离?”那白衣人沉声道。
宁乘风一愣,那小狼崽子窝在他怀里舔了舔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冲他叫:“嗷呜~”
他绷着张脸,用一小团灵力托住那小狼崽子,将它送回了狼群之中。
那群无尾狼在下面盘旋怒嚎许久,才缓缓散去。
白衣人带着他落到了地上,宁乘风虽然不怎么开心,但还是恭敬地冲对方行了个大礼,“在下万玄院弟子宁乘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无妨。”白衣人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宁乘风追上去,“还没请教前辈姓名?”
白衣人脚步微顿,“褚峻。”
“俊美的俊?”宁乘风看了一眼他丑兮兮的面具,不过单看那双眼睛倒是挺漂亮。
漂亮?宁乘风被自己诡异的形容给震了一下。
“险峻之峻。”褚峻见他身上滚得脏兮兮的,微微蹙眉,“万玄院此时正在上课,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宁乘风扬了扬眉,“逃课呗。”
褚峻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你现在年纪尚小,该踏踏实实学些本事——”
“停!”宁乘风伸手制止了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褚前辈,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你换一个。”
褚峻:“…………”
宁乘风见他不说话,又对他好奇起来,“前辈你怎么会在浮罗秘|境?这秘|境是万玄院私有,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对方似乎是觉得他太过聒噪,脚步加快了些。
“放心,你救了我,就算是偷溜进来我也不会告发你的。”宁乘风虽然刚历险境,精力却旺盛地厉害,“你方才那招叫什么?就是一掌将那头狼震开的那招。”
褚峻道:“太极印。”
“能教我吗?”宁乘风觉得那招实在是威风有气势,看起来比他哥那个四象**阵厉害多了。
“师门单传。”褚峻这人冷冰冰的。
宁乘风抱着剑快走两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倒退着走,笑道:“那我就拜你为师呗。”
“拜师收徒乃是大事,不可如此潦草。”褚峻见他倒着走,放慢了脚步。
“这怎么潦草了?”宁乘风不解,“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因果最深。”
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不妥。”
“那便算了,我向来不强人所难。”宁乘风接二连三被拒绝,心里不怎么痛快,一边转身一边说话,没注意脚下,被树枝一绊就要往后摔。
褚峻伸手要去扶他。
却见少年劲瘦的腰往后一折,眼疾手快用剑鞘往地上一撑,借力往旁边翻了个身,抱着剑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缀着玉石的发带在风中轻晃,意气风发地冲他挑了挑眉。
眉梢眼角都带着股矜持的嘚瑟。
褚峻收回手,声音毫无起伏,“好好走路。”
宁乘风老实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出声问道:“你来浮罗秘|境找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褚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宁乘风很不服气道:“这秘|境我常来的,绝对比你熟悉。”
褚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浮罗花。”
宁乘风眼中出现一丝茫然,“长什么样?”
“很熟悉?”褚峻反问。
宁乘风一噎:“……你同我仔细描述一下,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褚峻看起来像是被他说服了,停下脚步,开口却道:“好好回去上课。”
说完,长袖一挥,宁乘风只觉得一片白晃过,再睁眼便站在了万玄院的门口,同守门人大眼瞪小眼。
那守门人要张嘴,宁乘风拔腿就往里面跑。
“宁乘风又是你!”守门人气吞山河,刀枪剑戟风雨雷电不要灵力一般往他身上招呼,“今日我非要逮住你以儆效尤!”
宁乘风一边跑一边磨牙,好一个褚峻,最好别让他再碰上!
可他大概霉运当头,被那守门人追着绕了大半个岛,正在上课的郝诤突然出现,一巴掌就把他从屋顶拍进了地上的草丛里。
宁乘风郁闷地趴在地上,吐掉嘴里的泥,被人拖去了自省阁,很快闻在野和崔辞也一个不落全被关了进来。
郝诤派自省阁的长老亲自盯着他们,三个人只能用眼神交流,挤眉弄眼,虽然谁也看不懂谁,但乐此不疲,见缝插针就是不肯好好抄。
宁乘风装作翻书,另一只手快速地画了个昏睡符,然后趁着长老低头,团成团扔给了闻在野。
闻在野一边抄一边不动声色往里面加了个嗜睡咒,弹给了崔辞。
崔辞冲他俩挑了挑眉,突然捂住肚子,“嘶——哎哟,肚子好疼啊。”
宁乘风肃然道:“是不是今早吃坏了东西?”
“会不会是受了伤中毒了?”闻在野作势要去扶他。
“都安静坐好。”那长老斥责一声,蹲在崔辞面前给他把脉,崔辞不动声色将那小小的纸符沾在了他的衣摆上。
“没事,我没事长老。”崔辞抽回了手,面色坚强道:“我还可以坚持。”
长老冷哼一声:“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半刻钟后,三个人从藏书楼的房梁上轻巧地跳下来。
“乘风,你刚才说要找什么来着?”崔辞猫着腰从窗户下跑过来。
宁乘风伸胳膊去拿书,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眼瞳之中血色闪过,胳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地回神,“什么?”
崔辞啧了一声:“你找什么?”
“浮罗花。”宁乘风翻着手里的书,完全没有将方才的异状放在心上,“我还就不信找不到。”
只是三个人找了大半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像是随手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翻了翻,却正好停在了中间被人折过的一页,一朵妖冶殷红的花印在上面,旁边正写着“浮罗花”三个字。
‘浮罗花,塑道心。’
书突然被人抽走,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的宁乘风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那张丑兮兮的面具,面具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冷淡地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宁乘风震惊道。
褚峻将书收起来,“你现在应该在自省阁抄书。”
宁乘风一噎,不服气道:“你管我。”
要不是这个姓褚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被郝诤逮个正着。
“明日起便由我教你们剑法。”褚峻的目光扫过他下颌的擦伤,微微一顿。
“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宁乘风恍然大悟,紧接着眼底浮现起一丝怒意,他就说郝诤怎么可能这么巧出来,果然是褚峻和他通风报信。
“乘风,你怎么还不出——”闻在野倒挂在窗户上露出脑袋来,却正巧和褚峻对上了脸,被那面具吓了一跳。
宁乘风站在褚峻身后打手势让他们快走,闻在野当即就翻了上去。
褚峻转过身,便见宁乘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想了想,开口道:“私自逃课违反院训,现在你又从自省阁私逃,罪加一等。”
宁乘风不服气道:“若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说完作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转身就走。
结果被人拦住,褚峻道:“此事本就不对。”
宁乘风逃跑计划失败,毫不客气跟他动起了手,三招未过,就被夺了剑按在了地上。
褚峻松开手半跪在他面前,将人扶了起来。
宁乘风气得抱住胳膊盘腿坐在地上,瞪着这人丑兮兮的面具。
“回自省阁认错。”褚峻道。
“我不!”宁乘风被打得手腕发麻,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方才那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出来。
褚峻瞥见他微微发红的眼睛,准备把人提溜起来的手顿住,“你别哭。”
“我没有!”宁乘风恼羞成怒,“你明天才教我们,今天你管不着。”
这便很不讲理了。
可宁乘风今天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越想越气,连带着看褚峻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恶狠狠抛下一句:“褚峻,你给我等着!”
也完全没看到背后那人无奈的目光。
宁乘风恩怨分明,对方救了他的命是一回事,出卖他又是另一回事,他自认“道义”是最重要的,既然褚峻不仁,那便休怪他不义。
于是他先是搜罗了自己的全部家当,还从崔辞和闻在野身上搜刮了一些,当做救命之恩的谢礼堆到了褚峻门前,以至于褚峻开门差点被七零八碎的东西给埋住。
褚峻抬头,却只看到了一抹风风火火的嚣张背影。
还完救命之恩的宁乘风开始计划着报仇。
包括但不限于故意在对方课上起哄,千方百计地想把褚峻脸上那丑兮兮的面具给摘下来,在褚峻留的作业上画鬼脸,试图往他后背上贴自己画的小王八……不一而足。
奈何敌人太强大,计划全部失败。
宁乘风又一次被褚峻拎着去了自省阁。
自省阁的长老揣着袖子笑眯眯地同褚峻打招呼,“褚掌教,您来了啊。”
褚峻微微颔首,宁乘风黑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
长老心情愉悦地目送他们进去。
自从褚峻来了之后,终于有人能治住宁家这个小霸王,郝诤不用气得头发一把把地掉,守门人不用苦练十八般逮人武艺,自省阁可怜的长老终于也不用动不动就睡上三天三夜……褚峻掌教,堪称万玄院的光。
万玄院的光正在按着人抄剑谱。
宁乘风闷头抄了半本剑谱,故技重施,动作极其轻盈地画了个符,正苦恼着怎么把符悄无声息地贴到对方衣角上,便听褚峻冷声道:“宁乘风。”
宁乘风后背一僵,抬起头来强装淡定,一副我很忙没空的表情,“干嘛?”
“最近可有身体不适?”褚峻问他。
宁乘风狐疑地望着他,但还是实话实话,“没有。”
褚峻沉默了片刻,走到案几前跪坐在他对面,在他面前摊开手掌,声音里完全不带任何感情,“手。”
宁乘风头皮一紧,咬了咬牙,万般不忿地将手里揉成一团的爆炸符放到褚峻的掌心。
褚峻:“……这是什么?”
宁乘风心虚地瞟了他一眼,“符呗。”
褚峻懒得搭理他这些小花招,“手腕。”
宁乘风这才知道他刚才不是来没收纸符的,腹诽,多说一个字能死是不是?
结果刚一抬头,就对上了褚峻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不服输地同他对视。
褚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片刻,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宁乘风的手腕冰凉,完全不像他这个人这般活跃。
宁乘风见他良久沉默,心下不由也忐忑起来,试探问道:“没事吧?难道出什么毛病了?”
褚峻没有回答。
他越不回答宁乘风心里越没数,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我警告你别吓唬我,我哥很厉害的,他都没说过我身体有问题。”
褚峻收回手,道:“无碍。”
宁乘风虚惊一场,又不肯老实了,趴在桌子上问道:“你找浮罗花是想重塑道心?道心怎么重塑?你原本修的什么道?为什么要换?”
他虽然很讨厌这个古板刻薄总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家伙,但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对他十分好奇,甚至隐隐有些崇拜,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总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安静抄书。”褚峻起身,还不忘把他的罪证带走,“加抄一遍。”
宁乘风呆在原地。
剑法课前,崔辞十分不解:“你之前不是修炼就是想着四处去玩,怎么现在就逮着褚掌教一个人折腾?”
宁乘风坐在树上抛着手里的果子,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
“算了吧宁公子,每次你都被他治得死死的,小心他把状告到你哥那里去。”闻在野一把接住他打来的果子,乐滋滋啃了一口。
“你们等着瞧吧,我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宁乘风眯了眯眼睛,抱着剑从树上跳下来,便看褚峻御剑而至,身姿颀长飘然若仙,即便戴着面具也掩不住那卓绝清姿。
褚峻抬头朝他们这边看来,宁乘风猛地垂下眼睛,又觉得这样很没气势,抬眼瞪了回去。
褚峻却已经看向了别处。
宁乘风顿时更气,却瞥见对方手腕上一闪而过的抹红色,然而等他再看,却怎么也看不见了。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宁乘风突然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但不论崔辞和闻在野怎么问,他都不肯透露。
半个月后的清晨,褚峻一打开门,一朵妖冶殷红的浮罗花便映入眼帘,浅淡的花香顺着晨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间,带着股子矜持的霸道。
浮罗花后,宁乘风冲他露出了个挑衅又嚣张的笑: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