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读取并不能榨干一名间谍的全部价值。
人类的身体有太多的方式绕开记忆去贮存信息，尤其在现代谍战中，很多时候，记忆只是一串地址，而打开大门的钥匙却藏在另一个地方。
所以松岛萤美并不认为自己是“失去了利用价值”才会受到如此宽容的对待。
恰恰相反，现在的“松懈”可能只是某种假象。
洗完澡，拿到清洗烘干的衣物，站在偶尔才会有人经过的走廊上，松岛萤美有些迷茫。
没人在意她，或者说，没人“监视”她。走过路过的大都穿着白大褂——其实里面能明显看到各种常服的工作人员要么步履匆匆，要么神思不属，要么低头玩手机根本没在意她。保全人员一个都没看见，可能都在大门那……这种松懈程度真是够了。
当俘虏的经历，对任何特工来说都是第一次，生命中可能也只有一次。
松岛萤美隐隐猜到了什么，她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在走廊里闲逛，直到遇到导览图，又很自然地坐电梯，下楼，走到大门——出口的闸门完全敞开着，根本不设防，她就这么走出了这座奇怪的设施，来到了夜色下的街道上。
果然是学园都市。
瞥了一眼街边的清洁机器人，松岛萤美试着转了几个街区……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的迹象，不过也很好理解，在信息网络覆盖如此全面的学园都市，就算不用人工，也很难跟丢自己吧？甚至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经植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子芯片也未可知。
不过……既然是一座“城市”……
就绝不存在“没有死角”这种说法。
轻轻呼了口气，松岛萤美知道，夜幕中那双看不见却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与它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首先要找不受监管的“医院”确认身体状态……第十学区！）
虽然学园都市基本没有什么夜生活，但有几个学区是例外，第十学区就是其中之一，尽管这个所谓的“夜生活”平时也很难超过午夜十二点——毕竟大多数人第二天还要上学。
然而暑假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第十学区有着大片的废弃建筑区，一部分是当年学园都市建立时期统一移民后，发现地质构造无法规划高层建筑和地下设施后直接废弃不管的老旧建筑，另一部分则是学园都市建立以后，大量短期盈利项目看重第十学区便宜的地价坐落于此，项目结束后又没有下家愿意接手，名义上属于银行，实际上却是无主之物的资产。这其中可能还会有些不值得搬迁的“老旧”机器设备，被聚集于此的不良少年们据为己有，甚至用来打造属于自己的“装备”。
其中，自然也有“医院”这种东西。毕竟在第十学区的诸多打架斗殴里产生的伤者，谁也不会愿意跑去其他学区的正规医院就诊——哪怕大部分时候医院都不会关心他们的伤势怎么来的，但流程上，诸如刀伤、枪伤、部分麻醉效应和能力创伤都需要上报警备员，然后……
第十学区就会迎来一波鸡飞狗跳。
所以渐渐演变成，谁要是因为受伤跑去外面医院就诊引来了警备员，就会成为第十学区公敌。
鉴于“超能力医学”的特殊性，有意向从医的学生从初中开始就会有医学知识的专业课程，差不多在初中毕业之前就足以处理一般性的外伤与物理性的内脏损伤，所以第十学区的“医院”也不用担心没有基本的医生这件事。
以上这些基本情况，都是松岛萤美在半个小时内从第十学区的混混口中套出来的。
这地方的不良少年对外来者没什么警惕心——也没那个必要，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学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想要“堕落于第十学区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也有数不清的不良少年“顿悟了人生决心追寻太阳”而永远离开这片地方。青春的诗歌就是如此多舛。
又在完全没有道路指示的复杂巷道里转了一会，松岛萤美终于找到了这家名为“干细胞”的诊所……整体上似乎是由某个医学相关的实验场所改建而成，令人意外的是，后门附近居然设有医疗垃圾回收点。
也就是说……这家“诊所”和那些不良少年们“私自占据”废弃建筑的行为不一样……这应该是通过合法手段买下的资产，否则没办法享受市政管理的垃圾处理服务。
一番检查过后。
“唔……虽然有过一定的改造痕迹，但电磁屏蔽测试显示，没什么具有信号收发功能的单元在你身体里……除非是借助最近那个aim力场网络，那种程度的技术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出乎意料的，负责给松岛萤美检查的是一位少见的成年人。
用路上从某些图谋不轨的不良少年身上搜集来的现金缴了费，松岛萤美离开了干细胞。
（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有两点解释不通。如果学园都市是刻意放走我，想放长线钓大鱼的话，根本没必要把我带回学园都市……这里的void计划成员至少都是b级以上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与我产生交集，这是其一。其二，珍珠奶茶……）
从第十学区了解到的情报，现在的时间是巴别塔行动结束的第二天……不管怎么说，珍珠奶茶这种东西完全是放松消遣时才会食用的。无论任务成败，自己都不可能有时间消遣，而抓捕自己的学园都市方……会专门给昏迷的俘虏喝珍珠奶茶吗？
（还是说那根本不是珍珠奶茶，而是某种明胶制胶囊的药物，配合一些添加剂让我产生了珍珠奶茶的错觉……但为什么不用注射呢？而且那种食物残渣数量根本就是暴饮暴食啊……）
不管怎么说，胃内容物是不会骗人的，四个小时以前，自己可能正在“毫无戒心地消遣吃喝”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其次，记忆的真实性也通过肌肉记忆确认了，只是在记忆无法读取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数。
（总之……先试着逃离学园都市吧……）
脑海中刚刚浮现这种决定，一束灯光忽然从身侧靠近，汽车的引擎声随之而来，松岛萤美下意识地让开道路——那辆车却停在了她面前。
在刺眼的光晕中窥见前挡风玻璃后的情形……驾驶座上好像没人？
（自动驾驶？）
她有些警惕地往又往后撤了几步。车窗降下，一个与第十学区的夜色格格不入的元气萝莉音从车里响起：“哟——小姑娘，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松岛萤美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身影，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视野下移——她终于看到车窗后面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煞有介事地套着安全带——其实娇小的身材完全可以从里面轻易滑出来的小萝莉——月咏小萌一脸好奇加慈爱地看着她——这种微妙的表情出现在这位成年萝莉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可以跟我回家哦~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看着沉默的少女，月咏小萌像是一只真正的天真萝莉般对陌生路人发出了邀请。
“……谢谢……打扰了……”
（既然无法发现对方怎么监视我……那就以一切行动都已经暴露为前提……这么想的话反而是跟在这样的“正派人物”身边更有优势，至少会让对方产生手段上的顾忌……）
就这样，月咏小萌把丢在路边的不明少女捡回了家。
与此同时，第二学区，才人工房。
“什么？不见了？”早永醴泉皱眉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私人储物柜还锁着，没有打开的迹象。”面前的女学生有些无奈地说着：“连手机都没拿，不像是忙着去玩儿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早永醴泉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学生的表情：“……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
面前的女孩子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抱歉……可能是记忆插件闪回了……这项技术的固有缺陷，目前还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而且一般来说，当事人都会立刻告诉我们记忆加载失败的事情……”
“好了，不用找借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早永醴泉摆了摆手，“调查一下监控录像，看看她去哪儿了。松岛同学的密级太高，这件事得快点解决。”
理所当然的，监控追踪的线索最终断在了第十学区，从松岛萤美的行为能看出来……她似乎在刻意躲避着追踪。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密级事项不是早永醴泉她们能接触到的——但记忆加载失败是肯定了。
考虑到松岛萤美的密级，早永醴泉没敢隐瞒这件事，很快就上报给了食蜂操祈。
想要调用更高等级的监控数据，必须得通过食蜂操祈去申请授权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