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夷被带到清涵崖玄冰窟, 这是她第次踏足宗门禁地。
终年积雪的山峰上,沉重的石门在她眼前訇开启,夜明珠流光璀璨, 将布满冰凌的巨大洞窟映得宛如水晶琉璃世界, 俊美无俦的男子敛容阖目, 端坐在玄冰砌的高座上,他身旁矗立着块巨大的玄冰,冰里“嵌”着个娇艳秀丽的女子, 正是她的师尊郗子兰。
沈留夷曾暗暗好奇宗门圣地是什么模样, 上在玄委宫偶遇玄渊神君,她虽属小师兄,但这样地位超, 宛如神祗般的人与她温言款语,要说里没有丝悸动也是假的。
而此时大祸临头,她哪里有闲欣赏美景美人, 她不顾地上冰岩寒冷刺骨,跪倒在地:“求神君放过弟子……”
玄渊神君缓缓睁开双眼, 冷冷地打量了她眼,接着眼神示意两个弟子退下。
沈留夷想逃, 但身子却似僵木了般无法动弹, 石门在她身后缓缓降下,隔绝了洞外的日光, 她的眼泪立即滚落下来:“请神君开恩,弟子不想被夺舍……”
谢爻脸上丝毫看不见上的温柔,压根不同她说话,只抬手指,便有股力量将她整个人托起, 放到玄冰床上,她的手脚都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丝毫不能动弹。
沈留夷奋力扭头,着玄冰里双目紧闭的女子叫:“师尊,师尊,求求你放过弟子……”
玄冰中的郗子兰睁开双眼,歉疚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留夷,为师也不想这种手段延命,可是为师身为羲和传人,实在身不由,你放,为师会善待你的爹娘和兄弟。”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只贪婪的手,她身上抚过:“为师也会好好珍稀你这副躯壳。”
沈留夷浑身战栗,知哭求无,索性横:“郗子兰,你算哪门子羲和传人,宗门上下谁不知你尸位素餐、不学无术,别人敬你三分,不过因为你是玄渊神君的侣……”
郗子兰打断她:“阿爻哥哥,我不想听这些。”
谢爻颔首:“本来念你有功,我还想留你条魂魄,既你对子兰怀怨怼、出言不逊,便不能留下后患了。”
沈留夷看着冰中之人天真宛媚犹如豆蔻少女般的神情,只觉腹中翻涌,几欲作呕:“你做出这种灭绝人性之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郗子兰:“这便不你操了。”
她看谢爻:“阿爻哥哥,玄冰里好冷,我快支撑不住了……”
谢爻站起身,走到冰床前,袖中取出血菩提,血菩提在半空中开放,露出里面狰狞可怖的蛇眼。
沈留夷对上荧碧的竖瞳,吓得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她摇着头涕泗横流:“把它弄走,把它弄走,阿娘,阿娘救我……”
当没人会来救她,血菩提钻她衣襟里,穿透她口的血肉,开始啃啮她的脏。
沈留夷连想也想不到世上有这么痛苦的事,疼得汗流浃背,直抽冷气,连痛哭流涕和哀叫的力气都没有。
等口处的邪物终于消停下来,沈留夷已是奄奄息,只求速死。
她以为到这里便结束了,哪知这还只是开始。
沈留夷:“接下去也许会疼些,不过阿爻哥哥这有了经验,下手应当会更快,你也能早些解脱。”
沈留夷犹如兜头被浇了大桶冰水,噙着泪对着谢爻无力地摇头。
而高高在上的神君眼里没有丝毫怜惜和不忍,他拔出元神剑,利落地剖开她的灵府,将她的神魂拽出来千刀万剐,动作行云流水。
沈留夷痛得只想求个立刻解脱,而却连昏厥都做不到,只能清醒地感受着神魂被剐碎的剧痛。
这场凌迟不知持续了久,沈留夷失去神智前,恰好看见玄冰融化,郗子兰的魂魄飞她的躯壳中,后眨动了几下眼睛,由谢爻搀扶着坐起身,叹口气:“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呆在这种修为平平,容色平平的躯壳里。”
谢爻温柔地搂着她的肩头:“先将就几日,我替你物色合适的。”
郗子兰靠在他胸膛上,抬手抚着他脸侧:“阿爻哥哥,你真好。”
沈留夷只剩缕残魂,仍旧气得直打哆嗦,在滔天的恨意中,她失去了知觉。
她出乎意料并未魂飞魄散,而是了缕游魂,在重玄游荡。
事与愿违,杀人凶手并未遭到任何报应,凭着她带的消息,谢爻出手灭了偃师宗,重玄保住了天下第宗的地位,昆仑君声明更着,而郗子兰凭着羲和传人和神君侣的双重身份,享尽尊荣。
谢爻还不知哪里寻来样特殊的法器,将郗子兰变原来的模样,彻底抹除了沈留夷的痕迹。
而她爹娘和整个沈家靠着这桩“大功”飞黄腾达,她的双弟弟在重玄亦是风水起,尤其是幼弟,身为昆仑君的亲传弟子更是平步青云。
她爹娘如今万事称如意,又开始假惺惺地怀念去女儿来,两人合计,老蚌珠,又添女,此女竟身负中上等羲和神脉,更是令沈氏族喜出望外。
他将对长女的愧疚全都弥补在幼女身上,沈留夷这幼妹小到大受尽爹娘和两位兄长的宠爱,长到十六岁,便破格入重玄内门,为郗子兰亲传弟子兼下代羲和传人。
对了,还有小师兄,她念念的小师兄,被谢爻解救出来,正式为昆仑君传人,担任峰之主。
他与沈留夷的幼妹见如故,日久情,数年后,在阖宗上下的祝福声中,顺理章结为侣。
而她沈留夷,不过数年时间,已被所有人遗忘。
姬少殷与幼妹大婚之夜,沈留夷的幽魂被吸入护宗大阵的缝隙,稀里糊涂逃出了宗门,她飘飘荡荡,不知不觉来到凡间,遇到了个与她样的修士游魂。
修士告诉她,她这样的游魂不出几年便会烟消云散,若要继续“活”下去,只有修恶鬼。
沈留夷起初还迟疑,但眼看着神魂天比天弱,又想到自的遭遇,咬牙投入了恶鬼。
她与修士的幽魂起在凡间游荡,吸食活人的精气,过了数月,随着功力增长,仅仅吸□□气已是杯水车薪,他便开始汲取活人的寿数和精魂,开始吸食寿元将近的老人,渐渐变作壮年、青年,直至刚出的婴儿。
他数年渐渐修出了魔身。魔身嗜欲,仅吸□□魂寿元也满足不了深不见底的欲壑,有修士带头,她半推半就地开始吸食小儿的鲜血,渐至啖食婴儿,只为满足口腹之欲。
起先迈过坎,她往往要纠结数日,后来便似顺流而下,所剩无几的人性尽数泯灭,些凡人婴儿在她眼中与猪羊无异。
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她如往常般潜入户农家院落,床上抓起婴儿便迫不及待地啃了下去,温热腥甜的血液涌入她的口中,婴儿撕裂肺的啼哭响彻寂静的黑夜,这切都让她畅快无比。
就在这时,两白光闪电般划破长空,对身穿雪白袍的男女御剑乘风而来,犹如神仙降世般。
她觑了觑眼,看清男子的面容,不由怔住,是姬少殷。
她的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手里握着婴儿的残肢,就这样与她魂牵梦萦的小师兄四目相对。
个俏丽秀美的女子与他并肩而立,两人如同对璧人,自就是她的幼妹了。
“沈留夷,我等奉宗门之命前来降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姬少殷眼中冰凉,仿佛压根不认识她。
沈留夷中凄凉:“小师兄,你知我怎么会变这样?他将我夺舍,将我的神魂千刀万剐……”
姬少殷横眉:“别找借口,就算有人对不起你,你害的这些婴儿又有何辜?”
沈留夷冷笑:“他无辜,难我就不无辜?谁比我更惨?这些凡人就是蝼蚁,他活在世上也是煎熬,我不过是在渡他!我有什么错?是这天下欠我的!”
姬少殷与侣对视眼,摇摇头:“真是不可理喻。”
少女:“小师兄,别与她废话。”
沈留夷火冒三丈:“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小师兄!”
少女嗤笑了声:“我没资格,难你这种邪魔就有资格了?小师兄念着旧情不忍杀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边说着,剑已出鞘。
剑光如虹,沈留夷全无招架之力,只觉喉间凉,脖颈已被利剑削断,她的头颅落到地上,滚到边,她竭力望小师兄,只见他漠地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少女抖落剑上鲜血,还剑入鞘,勾起姬少殷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小师兄,难得来次凡间,咱去都城里逛逛吧,我想吃烤全羊和鲈鱼莼菜羹……”
姬少殷刮了刮侣的鼻子,宠溺:“都依你。”
沈留夷瞪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前逐渐模糊。
……
沈留夷被两个傀儡人带走后,姬少殷坐立难安,过了约莫个时辰,四周的明珠忽同时暗,殿内顿时片黑暗。
紧接着,他面前的墙壁上出片亮光。
他睛看,却是不知何而来的留影,画面中是沈留夷被单独关押在某间宫室的画面。
看见师妹哭得两眼通红,他里很不好受,沈留夷本来就是受了他的牵连,如今他却连在旁劝慰两句都做不到。
接着画面转,“石红药”门缝中溜屋里,劝沈留夷逃走。
姬少殷皱了皱眉,只觉此事十分可疑,但沈留夷还是跟着石红药逃了出去。
留影略去了中间大段,跳到沈留夷宗门之后的遭遇,姬少殷看夏侯俨等人的反应,已经明白过来,这恐怕是偃师宗的人什么手段造出的幻境,幻境中的其他人都是假的,但看沈留夷的反应,便知她当了真。
他急如焚,却无能为力,也无法出言提醒,只能看着师妹在幻境中遭受酷刑,被信赖的师尊夺舍,被尊敬景仰的神君凌迟神魂。
他听见师妹的哀嚎哭泣,颗都要碎了,只能焦急地在房中踱步,穹顶:“够了!沈师妹出言不逊,得罪宗主,姬某愿代她受过!”
可是没有人搭理他,酷刑终于结束,沈留夷了缕游魂,而夺取她躯壳的罪人逍遥快活,出卖她的家人平步青云,而在她的噩梦里,他竟与她的幼妹结为伉俪。
明知是幻境,姬少殷还是皱起了眉,他知这切对沈留夷来说何其残酷。
画面又是转,沈留夷到了人间,遇到了个修士的游魂,堕入邪。姬少殷看着沈留夷步步堕落,直至迷失性,毫无愧疚地大开杀戒,甚至啖婴孩,他难以置信,又痛如绞。
他已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沈留夷说了番话,他便捏造个幻境教训她,羞辱她,打折她的脊梁,击溃她的信念。
自,也是为了嘲弄他。
幻境中的沈留夷被剑斩落头颅,但噩梦依没有结束,她的魂魄入了轮,转世投胎凡人,托到户贫苦人家。
她动辄得咎,家人里得到的不是温暖和关爱,而是奚落、冷漠和打骂。
……
冷嫣觉睡到中宵,醒来发殿中空无人,自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条被褥,若木却不知所踪。
她本想传音给祂,但瞥更漏,想到这时候祂半在睡觉,便没去打扰祂。
她走到庭中练了个时辰剑,想起关押在地下的两人,捏诀看,却发殿内黑黢黢的片,夜明珠不知怎的全熄灭了。
她放出缕神识潜入地下,只见殿中黑黢黢片,只有墙面有光影。沈留夷不知所踪,姬少殷直愣愣地盯着墙面。
冷嫣不会儿便看出了端倪,毫无疑问这是若木的手笔,但里面的些场景和经历,显来自她的记忆,她略思索,便想到了照机镜——她每次照机镜磨炼智,镜子里都会留下这些片段,若木是中截取了些,又加上自的发挥,给沈留夷造出个身临其境的噩梦。
她在乾坤袋中翻了翻,镜子果不见了。
小树精睚眦必报又护短,下手还不知轻重,在祂看来将沈留夷投入照机镜中或许只是小惩大戒,但沈留夷个未经历过什么磨难的世家千金,经历这些事神魂或许会留下永久伤害。
她叹了口气,传音给若木:“照机镜你拿走了?”
若木“唔”了声,虚张声势:“是你亲口答应借给我的。”
冷嫣懒得同祂计较这些,只问:“沈留夷在镜子里呆了久?”
若木声音里满是戒备:“怎么了?姓姬的跟你要人了?”
冷嫣:“沈留夷神魂弱,在里面呆久了会出事。”
若木无所谓:“大不了变痴呆,不济也就是死,”
冷嫣捏了捏眉:“不过几句话的事,不取人性命。”
她顿了顿:“就当帮我个忙。”
若木这才惋惜:“亏本座准备了许好戏。”
片刻后,祂出在冷嫣面前,把照机镜递还给她。
冷嫣头扎照机镜中,将人事不省的沈留夷提了出来,将她带到关押两人的地下宫室中。
墙上光影消失,殿中夜明珠骤亮起,沈留夷经过照机镜中几世摧残已经神智不清,她浑身都在颤抖,身上衣衫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刚水里捞出来般。
姬少殷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是你做的?”
冷嫣点点头:“是。”若木是替她出气,断没有把祂推出来的理。
她把沈留夷放在榻上,正想探探她的脉息,姬少殷个箭步冲过来,将她的手挡开,冷声:“别碰她,你还害得她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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