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惹事儿了。”观音庙那帮人没说话,路人纷纷感慨,“头铁,这人就没带怕谁的。”
那不能怕。
“但是为啥不用低音炮全程虐孙妹妹?”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明知故问。
孔贺西回复:“看不懂就看解释,看懂的就别说话了。这是什么节目?能是卖弄技术的舞台吗?这个舞台要的是诚意,真心实意的感激,不弄虚作假的称赞和恭喜。”
网友回复:“天知道是不是真能感动帝国呢,要还往年那一套……”
孔贺西道:“今年估计不一样,我大概都能猜到有谁。”
网友也有一部分人能猜出来。
“那位老爷子要真通过评选,那这节目还算有点良心。”网友很愤怒,“早几年干什么去了,居然有一些地方选送捏造的好人都能被选上。”
这事儿不能细说。
细说得让有些人乌纱落地人头不保啊。
“看节目,看节目。”孔贺西也很好奇,“第一位不知是谁,会是这位老人吗?”
大屏幕上,皇帝的题词和《感动帝国》节目的名片放在一起。
“根据已公布的评选方案,以及一部分网友的意见,本次《感动帝国》评选出的第一位年度楷模,”关荫皱皱眉,更正,“不能说是年度楷模,应该是直到楷模的荣誉被取消之前,都应该是永恒的楷模。”
孙爽赞同,这本是题中之义。
“是的,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道德是超越了时间的界限的,年度楷模这个提法的确不妥。”孙爽建议,“会后卫视会向相关单位发起提议,提议通过,卫视会第一时间公布。”
这是要走程序的,短时间内没法改正。
关荫点头道:“是应该改正过来,好,我们来看大屏幕,第一位楷模,请揭晓。”
画面一出,网友纷纷点头。
没人不服。
袁老作为第一位楷模,谁不服?
“民以食为天,食以稻为主,水稻是现在吃的最多的主食。我们通过努力,基本上是解决了吃饱的难题,还要解决吃的好的问题。”袁老穿着一件新衬衫,长袖,外头套着一件毛背心,眼睛努力瞪大一些,视力不好,比划着,老人跟节目组派去的摄制组说,“现在,我们的海水水稻基本上是安排上了,但是这还是不够,我们国土虽然大,但大部分地方是不适合种水稻的,接下来还要再想办法,要培育耐旱水稻,耐寒水稻,说不定,将来还有可能会培育出在沙漠里种的水稻也说不准,”说到这,老人笑了起来,说,“要是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就敢再大胆一点,希望有生之年能实现禾下乘凉梦这个愿望了。我们要吃饱,还要储存一点,粮食安全,就是要保证吃饱肚子,这个很重要。”
很平实的话,而且,老人挺可爱,连“安排上了”这种新名词儿都会用,就是有一点不好,那新衬衫,恐怕连五十块钱都没有,毛背心都起毛球了。
灯光从舞台后追出来。
老人稳稳当当地走路出来,还是视频里的那个打扮,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绑带皮鞋,可是不知为啥,裤腿上有点泥土。
向观众招招手,双手合在一起,老人一边走路,一边跟观众致意。
全场站起来,在这位老人面前,当代没有人能有资格坐着,让老人站着。
孙爽拉开舞台中间的椅子,只有一张椅子,这是特意为老人们准备的。
关荫过去要搀扶老人,老人摆摆手,表示人家身体棒着呢,还跟关荫开玩笑,问:“工作人员说我穿上一件西装好看,你看我穿衬衫好看吗?”
关荫先鞠躬,实打实地鞠躬,在这样的老人面前,啥话都是多余的,实实在在鞠个躬,心里念着人家的好,那就是最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的法子。
小心跟在老人身边,以便随时都能搀扶,关荫笑呵呵地说:“我觉着您老穿上咱们的传统服装,那就更好看了。”
老人很奇怪,道:“为什么呢?”
关荫笑道:“网友称您为大德鲁伊,我觉着不好,那是外国人的说法。”
老人笑道:“那我也觉着不好听,又听不懂。”
孙爽站在椅子背后,弯下腰,笑容可亲,道:“袁老,您请坐,咱们坐下说,好吗?”
老人又向现场拱手,向摄像头拱手,开玩笑说:“我们农民的地位确实提高了,大家站着,我坐着,会不好看的。”
关荫连忙请现场观众就坐,等大家都坐下,老人才颤巍巍地回头看看自己和椅子的距离,关荫和孙爽两边搀扶,老人才坐下,然后问:“你们的座位呢?”
关荫立即半蹲,汇报:“我家也快秋收了,我练练庄稼把式,有日子没干农活,都忘了这些基本功了。”
老人笑道:“我看电视,看到你家的庄稼都收完了。”说着,还眨眨眼,说,“胡麻早就榨油了,豆子玉米套种的地,现在都翻一遍了,你也在试验新玉米吗?你们那可没办法一年两熟。”
关荫很尴尬,自嘲:“在老爷子面前,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啐啊。”
老人就说:“但是可以种麦子,关中地区是冬小麦,现在还能赶上最后一茬。”
人家可不只是关注水稻。
关荫竖大拇指:“啥叫行家,您这样的才是行家。”
这话题就到这儿结束,这是《感动帝国》,不能办成耕战频道的节目,要不然,老人在这说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可老人也需要休息,能来参加一档子节目,已经很让老人吃力了,不能浪费老人的精力和时间。
孙爽半跪着,她穿着套裙,还真不敢像关荫那么半蹲,走光可是要引起大问题的。
把话筒放在老人会觉着比较舒服的地方,孙爽笑着问:“袁老,帝国网友给您起了一个昵称,这事儿您知道吗?”
老人还真知道。
有些不安,老人要自己站起来。
站起来,老人鞠躬,说:“农圣这个称号太大,不要说我个人,就是整个研究团队,也绝对担当不起。我们这个团队,其实就是发现的队伍,别的队伍,研究队伍,我们和人家也是一样的,大概就是研究这个的人没有人家那么多,我们才有那么一点成绩,要是比起人家种粮食的,我们就更渺小了。”
伸出小拇指,老人又吝啬地只给了自己一个小指头上的一丁点,说:“要说功劳嘛,是有这么一丁点的,没有那么要紧。”缓了一下,老人才又说,“一直就有一些媒体,要拍这个,要拍那个,还要拉着到地里头,摆个姿势,好让人家照相,其实都是人家看得起,要宣传,真实的是没有那么大的功劳,像今天这个奖,我说都是可以不考虑要的,这里头有水分,而且,有研究成果,我们也是拿了的,不能算是模范,不能算。”
不能不算。
关荫立马否定:“这事儿,您老说了不能算!”
这是大家的心声。
关荫习惯性吐槽:“有些人,什么都没干,可名声震天响,而且洋洋得意,比如我;有些人,功高盖世,可总觉着自己什么都没做,总是那么谦虚低调,比如袁老。这就是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