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
萧玉官目赤欲裂,看着已经成为一组巨大冰山的霍城寨,撕心裂肺的疼痛冲撞着她的四肢百骸。
不该是这样的!
是她受老宗主所托来救萧家人,是她说会带着萧家人回去。
如今反而是她一个人,被萧家人所有人保住了。
还没完,还没完!
萧玉官走到那座冰山之前,仰头看着高耸入云雾的雪峰。
心里毫无畏惧,她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她想起萧逸那段梦魇般的记忆。
想起司马荣冰冷的话语。
想起霍达的恐慌与忏悔。
如果,这冰川都是都是吸收了人类最黑暗,最冰冷的内心形成,那么她就把这些黑暗与冰冷都接下来,让这座冰川融化!
萧玉官咬破食指指尖,在左、右掌心分别写了“阴”“阳”二字。
接着双手起阴阳咒。
胸前雉鸟坠里老宗主的力量,再次将贯通于她的身体。
萧玉官望着冰川低声道:“天地阴阳,空虚无相,寄身五行,开天眼!开五感!开六识!急急如律令!”
她双手起阴阳咒印打向冰冷坚硬的冰山。
五感六识天眼跟随阴阳二字,融入冰山之内。
幽蓝透明的冰川之内,冻结着无数的兽化的人类。
那些绝望的声音,传入萧玉官的听觉。
……“阿娘,我不想嫁那个老财主,他已年过六旬,我才二八年华!”
……“你不嫁,你哥哪来钱娶你嫂子过门?我们陈家如何传宗接代?”
一些冰冷的画面,进入萧玉官的视觉。
紧衣缩食供孩儿修行的老母亲,捧着层层手帕包裹的银钱,送到军道院给司马荣。
而司马荣正在与他追求的富家小姐,谈理想与规划,见到寒酸母亲连忙与小姐说:“这是我家喂马的老奴。”
老母眼神骤然暗淡下去,但她看了那位名门闺秀,还是笑着行礼说:“老奴正是喂马的。”
司马荣毕业进入御灵院实习,那时就让富家女怀了身孕。
不巧家中老母重病不能自理,独子司马荣不得不回家,因此身份终被揭晓。
富家小姐说:“你若不跟你那破落的家断绝关系,就别想进我家的门,也永远别想拿到入职御灵院的名额。”
入赘豪门前程似锦,富贵娇妻唾手可得。
离平步青云就只差一步,奈何不能自理的老母亲总是不咽气,终于拿起枕头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位承认自己是喂马老奴的母亲一点也不挣扎。
因为儿子说:“既然您都将孩儿养得那么大了,一生都在为孩儿奉献,如今您已经成了累赘,去死就是您对孩儿最后的关爱,孩儿是在成全您啊母亲大人!”
世上最黑暗的地方,莫过于人心。
不过一句玩笑说:“王五,听说你今天又被东家的小姐拒绝了,我劝你还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当晚王五就把这位从小认识的朋友砍死,抛尸山林。
人之罪不过因为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
那她萧玉官就容纳下这七宗大罪,因为她看得见人性弱点下的光芒……
“爹,我不想当宗主,阿政本就修为比我高,天赋亦比我高。”
“阿政的梦想是要入朝为官。”
“那就阿逸当宗主好了。”
“人人都想当宗主,你为何就不想?”
“嘿嘿,我就想一边云游四海,一边降妖除魔,修行与旅行两不耽误!”
“你这还没有出息的逆子,你若不当这个宗主,你萧越就不是我儿子,你也别再进萧家的门!”
那个想要自由与修行两不耽误的萧越,如今这宗主一做就是十年,而方才用他守护的双翼,护住了整个萧家!
萧政迷茫了。
“我本是萧家最有天赋的孩子,每年回家都备受拥戴,所有兄弟都羡慕我这个大官,可紧要关头他们只相信萧越,我在官场只有职位不起声色,在家中只有虚名没有威望,就连引以为傲的修行,居然连小我十来岁的老五都比不过……”
人的痛苦往往只是执念。
可守护何尝又不是执念!
“萧越、萧政、萧逸、萧顾、萧起、萧蘅……萧芳……萧绮罗!”
名字是最短的咒,也是最长的牵挂。
萧玉官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叫,包括萧政她一共念了九十个名字。
“所有萧家子弟背诵家训,奉先思恩,孝悌为本;尊师重道,倾以勤劳;善须是积,以行德义;斩邪除恶,公视苍灵;雉鸟之承,百世不怠。”
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在不停地念,接着听到冰山内有人在回应。
“奉先思恩,孝悌为本。”
是五叔。
慢慢的仿佛沉寂了萧家人,又有人回应:“善须是积,以行德义。”
老宗主的灵力会传达到每个回应的人那里,开启了一道海棠花的印记。
若是人性原本有劣根与弱点,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会掩盖掉那些。
萧家人之间之间一传二,二传四,一个一个努力相互扶持着。
同生共死。
只是沉重的钟声再次重重响起。
冰山之内又见金佛现身,萧玉官感觉到背后杀气逼人。
上千只雪原狼与狼人,从幻雪森林朝着她冲杀出来。
还差一点,不能放弃,萧玉官屏息凝神,五感六识踏破黑暗的梦魇。
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即便不是萧家人,她也将海棠花守护在他们身后。
因为她觉得会有很多人像三叔那样,有**的同时,不失善心。
因为有的人兴许内心很邪恶,但他未曾有胆子犯下罪行。
因为……
“斩邪除恶,公视苍灵!”
身后传来了铿锵的怒吼,化身为狼的萧逸,挡在了她的身后。
“玉官,三叔为你保驾护航!”
“还有我!”连走失的萧蘅等人也都出现了。
他们虽然兽化,但死死守着人类的底线,守着萧家的家训,竭尽全力抵挡住了冲击向萧玉官的狼人。
狼人的数量还是太多了。
可是萧玉官此刻觉得自己,死而无憾。
她在狼群扑杀向自己的时候,往冰川内注入:“繁花缭乱,破魔!”
在她将老宗主的绝大部分力量冲入冰川之内时,周围一阵黑暗。
她知道下一刻她就会被撕碎。
但她的手没离开过冰川一阵!
在看到冰内海棠次第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可却没有预想中撕咬传来,反而是身后的狼群发出惨烈的叫喊!
萧玉官还以为是萧逸他们。
回头却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后。
背对着她的人,手中一把长剑凌空划下,白色的剑流一泻千里。
萧玉官心脏猛然一颤,不由出声:“白寅……”
白寅回头看向她:“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人,我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