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王爷伤得很重,当天夜里在王府救治之后就被送入皇宫。
白杨说,王爷这次的伤必须由大国师出手相救。
虽然,当时看凤王爷的样子是不想活了,但她不想死啊,所以还是很感激他救了她一命,可他现在还没回来,她心里总压着一块大石头。
萧玉官百无聊赖地,又从凤栖殿的门前路过,那里依旧大门紧闭。
都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是死是活倒是少一句话啊。
当然,人家凤王爷是老大,没必要跟其他人报平安。
她继续无聊地绕过碧波园,穿过垂花门,看见第三院的花廊下有个小少年,正想着把凤王爷那只黑猫抱起来,但黑猫弓着腰就穿过栏杆,少年有点兴奋地要抓猫的尾巴。
“抓它的尾巴,它会回头咬你的。”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缩回手站起来,有些谨慎看着她,见她还往他那走,他拱手行了礼就要离开。
“小孩儿。”萧玉官叫住了他,并走到他面前说,“你那护盾也太酷了吧?”
“酷?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很棒,很厉害的意思。”
厉害他听懂了,他腼腆地抿嘴一笑:“我除了力气大,就会这个。”
萧玉官食指在他面前摆了摆:“你会这个已经很厉害了,而且你还很聪明啊!”
“我从小就不聪明。”袁武抓了抓头,分明被夸得眼底都是笑意,脸颊红扑扑的,但还是说,“我妹妹才聪明,我可笨了。”
“你还有妹妹啊,那她一定跟你一样讨人喜欢。”
“我不讨人喜欢,妹妹讨人喜欢。”说到妹妹他眼睛都发亮,“爹爹说了,只要我当好凤王爷的灵官,妹妹就不用被送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了。”
萧玉官脸上的笑容一顿。
“你妹妹多大了?”
“七岁了。”
“你呢?几岁?”
“我九岁。”
“你才九岁吗?”她一直以为他有十二三岁了的。
“呵呵,我吃得多,所以长得比较快,我还要吃更多长更快,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养我的妹妹了。”
萧玉官很想摸一摸他头,但这孩子太懂事也太纯净了。
“你还小,妹妹你爹娘会照顾的。”
袁武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抓了抓他挺大的脑瓜,憨声憨气地说:“我娘去世了,爹给我跟妹妹找了二娘,二娘生了弟弟,家里的米不够吃了,我怕我妹妹吃不饱,不能跟其他人的妹妹一样有新衣服穿。”
嗨,本来只想找这小孩儿玩,可这小子还真扎到她的心了,再看他手腕上的铃铛,萧玉官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白杨说,这几个月没有银铃卫因为凤王爷死,仿佛说得已经很庆幸,那这些银铃卫还能撑多久?这小孩又能撑多久。
她忍不住问:“那天晚上,大家都被迷晕了,你为什么能苦撑下来?”
孩子很单纯地说:“我是凤王爷的灵官,凤王爷要是出事,我可能会跟着死的。”
果然,他是知道的。
孩子却坚定地说:“我不能死,我答应了我妹妹,一定会回去接她。”
萧玉官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孩子是讨人喜欢,但也是凤王爷的银铃卫,但凡跟凤王爷扯上关系的就不该招惹啊,现在怎么收场啊?帮他还是不帮他?能怎么帮?
“四小姐!”白杨正好找了过来。
萧玉官松了一口气,立刻跟袁武说:“哈,有人找我,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就拔腿开溜。
袁武拱手作礼:“多谢您那晚抱我回来。”
“呵呵,不用谢。”袁武要知道她现在正打算对他敬而远之,还会谢她吗?
萧玉官回过头,那小孩儿还站在花廊下举目望着她,见她看过去顿时又腼腆地拱手,然后跑开了。
“四小姐……四小姐?”
“哦,有事你说。”萧玉官看着空荡的花廊有些心不在焉。
白杨说:“贺兰春马上要被送去京兆尹府了,她说,想要见您。”
“哈?”萧玉官回过头,“她为什么要见我?”
“说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萧玉官想了想,“找我也没用啊,我又帮不了她。”
“不然,属下去回绝了?”白杨却没动。
果然萧玉官改变了主意:“我,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说完背起手从白杨身边走了过去,白杨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
贺兰春。
应该说是兰花子,被用写满符文的链条绑在十字桩上,头发干枯发黄,凌乱地延续到她的脚跟。她面色发青,皮肤之下能看见绿色发黑的血液,整个人如同枯萎的草木,在短短几天内瘦骨如柴。
她用发绿的瞳仁看着萧玉官许久,才慢慢说道:
“我族人原姓贺兰,是远古巫师的后裔,为躲避其他族人的追杀,隐没在兰家村,虽然我们的血统被混合削弱,但我能预见灾难,十年前曾梦见地狱在兰家村打开。”
萧玉官往她面前的审讯椅坐下:“我知道,是你救了兰家村的人,但你的父母被狼咬死了。”
“狼是在报复。去兰家村之前,我为了让那些村民畏惧,在半道杀了一只幼狼,把它的血浇在自己身上。我杀了它们的孩子,它们杀了我的父母,有不算没有因果。”
要用这么生猛的概念来解释的话,萧玉官耸了耸肩换了一个话题:“既然你能遇见灾难,为什么不提前救你父母或弟弟。”
兰花子可悲一笑:“我能梦见别人的未来,却见不到自己跟家人的。”
那是挺郁闷的,萧玉官再问:“贺兰春是怎么来的?”
“你问问题的方式跟其他人不一样。”
萧玉官挑眉:“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兰花子:“……”
“不好意思,你继续。”
贺兰春继续说:“我虽预测不到家人的灾难,但弟弟病重那年梦到布藏山上长出一株碧落草,后来我去摘采了它,却失足摔下山崖。我很想把碧落带回家救活我弟弟,布藏山的山神听见了我的心声,她说我若一辈子行善,就能满足我的愿望。”
“然后,兰花子的尸骨埋在了大山里,布藏山的草木重铸了我驱壳,我把碧落放在了家门口,背负山神的使命四处行善。可我救了那么多人的命,终究护不了贺兰氏最后的血脉,我们族人毕生都在积德行善,最后却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
萧玉官深呼吸:“大概怪你们族人生不逢时,长得还没特点,在我们那濒临灭绝的动物都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比如有种叫大熊猫的,凭长相靠卖萌就成了国宝。”
贺兰春又面色古怪看着她:“你究竟是何人,说话如此玄妙莫测。”
玄妙个鬼,她说的是大白话:“我说,行善积德固然重要,但生物链的规律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软弱的善良支撑不起一个种族的强大,然后你把你们软弱造成的悲剧,怪罪在了同样软弱的人身上,六月红或贾鹏他们固然可恶,但他们的命却不该被你剥夺。”
“那兰序的命凭什么就被轩辕夙凤剥夺?!”
萧玉官知道她不满,也知道她冤,但她只能说:“谁让凤王爷是国宝,而这个国是轩辕氏的国,他们一族给这个国家立了他们家的规矩。”
“所以你觉得,我不能找轩辕夙凤报仇,只能让兰序枉死?”
“不,你要能杀了轩辕夙凤那是你的本事,可你不够强大,就得接受如今的结果。 ”萧玉官站起来,“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鸣不平,我无能为力,就不奉陪了。”
说着她就往外走。
兰花子却说道:“我梦见了你的未来。”
萧玉官迈出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
身后的兰花子继续说道:“我看见,你立在最黑暗的血池内,身后九双紧闭的巨大血瞳,其中一双已经睁开。我看见,你踏过的地方血流成河尸骨堆山。我看见,长剑刺穿你的心脏。萧四小姐,血雨腥风之前,永远的离开吧。”
她倒是想啊,可杀不了太子,她不仅走不了,连魂儿都得没了别说心脏。
萧玉官回头看向她:“谢谢提醒,但我不相信你的梦,只相信我自己。”
说完她跨出了那扇门。
身后还听到兰花子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郁闷了。
从为她挡命的凤王爷,到袁武那渴望活下去的小孩,再到这贺兰春的预言。
这统统都让她……非、常、不、爽。
萧玉官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
“四小姐!”白杨踩住那可小石头,捡起来扔回来花盆里,然后满眼喜色看着她,“王爷回来了。”
萧玉官不由目光一亮:“在哪儿?”
“凤栖殿。”
她拔腿往凤栖殿走:“他身体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萧玉官兴匆匆跑到凤栖殿,门口值岗的孟庄却将她拦了下来:“四小姐,王爷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我就去看他恢复得怎样了,不会打扰到他的。”
孟庄有些为难说道:“其实是王爷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