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因为花家有喜宴,家中奴仆更是起得比平日更早,天还未亮,已经有仆人淌着清晨的烛光,在庭院之中穿行。
后院的花田内,老管家每日例行查园。
早晨的雾霭笼罩他微微驼着的后别,他一块一块地地走,一种一种花地看,偶尔会蹲下来,触碰某朵新开的花。
周而复始的工作,已经让他娴熟到闭着眼都不会踩到地上的花。
直到他背起手走到荷花池的旁,原本打算如同往常走过去的他猛然停住脚步,接着就揉了一下眼睛再看,连着重新揉了三次眼,略显苍老的身躯突然拔腿就跑。
他穿过了长长的游廊,越过种满花草的庭院,可他还在跑。
直到跑到一个几乎被绿腾覆盖的最深的院落,他才停下脚步剧烈呼吸。
倒也不是累,而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早就让他无法淡定。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敲了那扇很好鲜少有人能敲的大门。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在静谧的清晨,也显得格外的大声。
以至于惊飞了院内一株老樱花树上的栖息的晨鸟。
樱花树很大,树干二人相接看看能环抱,树高百尺,枝丫舒展在幽绿的院中,没有树叶只开着满树粉红的樱花。
飞鸟飞走。
晨风款款。
粉色的落英在落满了院内的地板,还有那座实木敦厚屋舍的屋顶。
不好花瓣,被风俏皮地吹上了房钱的回廊。
如梦入幻的场景,在敲门声再次规律扣响之时,挂满墙上的藤萝才如同有灵性的触手,朝着那紧闭的门扉蔓延,而后将大门从里边拉开。
原本还昏暗的室内亮起了橘色的灯光,室内身着简单白色单衣的花无眠一边穿衣,一边对着床上的人说:
“荆棘是真的老了,这天都还没亮呢,就睡不着来敲我们的门。”
床上人一头黑发披散再枕头上了,她并没对花无眠的话做出反应,她紧闭着双眸,似乎还没睡醒。
看着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虽然闭着眼睛,但五官柔美。
花无眠整理自己的腰带,继续说着:“这次出了一点岔子,所以晚了些,让你受苦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用不了几日你就可以不用躺在床上了。”
他穿戴整齐之后,走到床边坐下来,目光深邃地看着场上的人许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再捧着她脸颊端详着……
“主人。”门外传来了老管家荆棘的声音,“老奴有要事禀报。”
“我先出去一下,你再睡一觉。”花无眠对床上的人说完,便从卧房走出来,然后一把拉开门,看着跪在地上的荆棘问道,“何事这么着急?起来说吧。”
荆棘立刻起身,与他说道:“主人,莲池花开了!”
花无眠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实在想不出这话的其他意思:“莲池的话不是一直开着吗?”
“不,是红了!”
“你……你什么?”花无眠瞬间想到了昨日萧玉官往莲池里滴血的事,“莲池里有花被染红了?”
“不是有花,是整个莲池的花都红了,红得如同赤色的火焰,隐隐之间,有萤火浮动。”
整座莲池?
这怎么可能!
这下不等荆棘再说,花无眠疯了一般往花田奔跑,直到站在莲池边,他依旧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此时天光逐渐亮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层层碧绿的荷叶之间,开着一朵朵如同焰火的荷花。
这些荷花,包括昨日还没开放的,已经开放的,总之这池子里的荷花都被染红了。
花无眠嘴角想笑,但因为太过高兴与不可置信,反而抽搐着像是笑又像是哭。
荆棘跟了上来,看着这池荷花,再看激动不已的主人,他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花无眠压制住自己兴奋不已的心情,头也不回地问荆棘:“之后萧玉官可还来过莲池?”
“不曾来过。”
“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未经主人允许,没人敢靠近后园。”
“呵呵……”花无眠胸腔里蹦出小声,接着他再也抑制不住低低地笑开,嘴里重复说着,“我要萧玉官,我要萧玉官。”
荆棘毫不意外,但提醒他道:“主人,萧玉官身边还有一个凤王爷。”
花无眠闻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倒是没有狂妄自大,而是思索了片刻说道:
“虽听说,轩辕夙凤不谙武灵,但他在短短两个月来,以相对极小的伤亡,不仅收复失地,还让苏丹将重要城池拱手相让,此等人物定然不容小觑。”
荆棘也说道:“不仅如此,听说西境一战凤王爷也是运筹帷幄,逆转乾坤,打了一个绝无仅有的以少胜多之战。”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人定非池中之物。”花无眠思索了片刻,“荆棘,立刻将这莲池连泥带花一道迁移到碧园,而后务必在轩辕夙凤再踏入这园子之前,重新种上新的莲花。”
“主人觉得,轩辕夙凤会再来?”
昨日轩辕夙凤就很在意,如果换成是他,涉及自己心爱的女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一定会回头确认的。
“但愿他不会来。”说完,他又改口说,“但愿他会来。”
“主人这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若是他来,那表示他确实很在意萧玉官,那么轩辕夙凤这人再神秘再强大,萧玉官也会是他的弱点。”
荆棘恍然大悟,但又很谨慎的提醒:“主人,这次凤王爷护送沈家小姐过来,未必就是单纯的替爱将尽人情。”
“我知道,大概是与乌鸦的诅咒相关。”说完,他嘴角一弯,“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把萧玉官给留下来。”
萧玉官醒来,发现原本抱着她睡觉的轩辕夙凤,又不见了影踪。
想到自己昨天那矫情的哭闹,她脸有些红。
但想了想,她现在可是在谈恋爱,跟其他小女生一样使点性子怎么了?
女朋友跟男朋友撒气怎么了啊?
所以,一点也不丢人。
理所当然的起床梳洗,可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又想到昨天分明说了,她没有生他气的自己,后来被哄着哄着,她就在他认错的基础上,开始指责他什么……
“我不就做错了一点事吗?你竟然那么凶我!”
“现在才刚在一起你就这样,再过两天你是不是就得厌倦我了?”
“你见过哪个受委屈的女孩子,要听你讲道理了!”
然后轩辕夙凤就一直道歉:“好,是我错了,我以后也不跟你讲道理了好不好?”
突然她就哭得更厉害,指着他:“不跟我讲道理?你是想没有道理就随便凶我是吗?”
好无耻啊!萧玉官立刻将脸埋入水里,昨天那个女的肯定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四小姐……”
“啊!”萧玉官吓得差点连人带盆摔了,她一脸水看着白杨,她昨天闹得那一幕,没被白杨看到吧?
白杨将毛巾拿过来给她:“怎么了?”
“就是……王爷,王爷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