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了这样的指令洛璃嘴角不屑扬起,不疾不徐问道:“怎么,这里有本官不能看的事?”
白杨没有作答,只是阻拦她的举动依旧果决:“请止步于此,大人有任何事可问下官。”
洛璃目光越过白杨看向了树下那辆马车,再看牵着马车立在原地不动的马车。
其实刚才她就看到凤王爷的马车从城北天牢方向出来,只是这马车到了灵国公府没进去找萧玉官,而是又绕了半柱香的时间在这里停下就不走了。
轩辕夙凤还不至于来这里查关于萧紫菱被杀的事吧,毕竟他已经派夜幽与高策去京兆尹府查毒针的事了,他应该立即去找萧玉官邀功才对。
“今夜是本官巡城,有义务守护皇城安宁。”
白杨道:“那是凤王爷的马车。”
“所以本官才要细查,毕竟王爷曾被宿兽陷害,又被宿兽追杀。”
白杨垂下眼眸,片刻之后,说:“大人还是,不要查了吧。”
洛璃不屑一笑,语气依旧轻缓:“白侍卫这是要妨碍本官公务不成?”
白杨眉微微一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恭敬地微微弯腰:“既然洛大人坚持,那稍微在这里站一会儿再决定是否继续盘查。”
说完白杨依旧立在洛璃身前没有让步,只是她没再说话。
洛璃不知道白杨在卖什么关子,但他们的车马还在,那她再等等又何妨?洛璃站直身子看向了那辆黑暗中的马车。
夜阑人静。
繁星漫天。
冬虫在鸣叫。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洛璃能看到,被孟庄牵着的马偶尔会躁动地动了动蹄子,似乎是有什么状况惊扰总不能安稳站在原地。
洛璃目光很敏锐,并且迅速适应了黑暗里的光线,她看见马车的车厢似乎在微微的动着,而且还比较有规律。
她正觉得有些奇怪,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喊,声音不大,但是隐隐可以辨认,那一声就是轩辕夙凤的声音。
就在她确定声音就是从马车上传来时,车厢动得幅度变得越发剧烈紧凑,好一会儿之后又有短促的,像是一不小心溢出来的声音传出车厢。
洛璃恍然大悟,顿时也面色刷白,震惊地几乎站不住,真恨不得直接聋了耳朵!
可男人低沉的闷哼连着又响了两声,似乎是舒服得受不了,根本无法压制,那低哑的声音格外动情叫了一声:“玉官……嗯。”
接着是女子几乎微不可微,能随风飘散却十分绵长的嘤咛。
洛璃握起的拳头里有鲜血流出,她不长的指甲却早已在掌心压出血口。
若换做别人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问一句,洛大人可还要前去盘查王爷的马车,但白杨只是继续保持原来的姿态,垂眸站在洛璃跟前,直到洛璃转身离去,她才站直身子继续守卫。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但是吧,在她听到车厢里的姑娘惊慌失措的小声道:“小皇叔,马车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这已经到哪里了……你这个混蛋又坑我。”
白杨忍不住笑了,果然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洛璃大步大步走了很久,直到掌心的鲜血都快凝固,她拳头粘得都松不开的时候,她才停下脚步,此刻在她面前的是护城河。
她一路上都在对自己说,她不是洛璃,洛璃早就死了。
可她清楚的记得,轩辕夙凤五六岁的样子。
她也清楚记得洛璃日夜照顾那个瘦弱的小殿下的记忆。
当然,洛璃也会将轩辕夙凤身上的变化详细写下传信给国师,这些她做得谨慎又周全。
正因为记录得过于周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写下小殿下今天又吐血了,身上没有契魂钉的反应,但他应该很疼,半夜总会用头与身体去撞墙,早上去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端起了,大司命让人祭魂之后他才醒过来,不过银铃卫死了三个,手上的祭魂铃都碎了。
她眼泪就掉在书信上,手里的笔也顺势写下:师父,为什么非要让那么小的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带着眼泪与疑问的信,她烧掉了。
后来她继续写:自从一年两次契魂的频率改成了一次,小殿下这半年来身体好了不少,不过他老说心脏疼,弟子趁他睡着用术法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契魂封印,发现心脏那根钉子一直带着血发出红光,师父,小殿下体内的力量好像无穷大,或许减少契魂次数应该等封印再稳固一些。
因为她的这封信,七岁的小殿下迅速被送入契魂碑,走着去的,躺着回来的,回来继续由银铃卫祭魂,再次死里逃生,洛璃以为这次跟其他次一样,用几条人命,再加上他自身恢复一个月,他又变成正常人了。
但是第二天她去他的寝殿,看到原本白色的床一片深红,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就躺在红得发黑的床上,好看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七窍都在流血,并不是他自杀,而是疼痛暴毙的惨状。
“殿下,殿下,殿下!”洛璃第一次听到自己这么慌乱的声音。
而回应她这几声呼唤,是在国师施救之后的一个月后。
小殿下更加沉默地坐在轮椅上望着天空的飞鸟。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了,洛璃觉得若不是自己那封信,或许他并不用受这样的苦,洛璃走到他轮椅旁跪下来说:“殿下,对不起。”
她还以为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再开口了,但过了好一会儿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说:“这里,一直痛。”
然后洛璃晚上再检查了他身上的契魂钉,发现钉在心脏那一枚契魂钉,依旧带着血发出红光。
当她再次写下与上一封相似的信,准备飞鸽传书给国师的时候,她犹豫了,闭眼想到那个七窍流血的小殿下,最终她那封信丢入了火盆,然后回到床边,将自己的灵力输入他的心脏。
之后瘦弱小殿下还是时常卧床不能起身,但洛璃带他出来晒太阳的时候问他:“最近殿下心口可还疼吗?”
他会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