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传武一直以为,引导萧玉官走正道的是他腰间让他积德的佛莲,没想到其实让他能坚忍前行的是二十两银子重量的石头。
看到这份心境,霍传武突然想起来有一次。
那时候他已经是杂戏班的台柱,也算小有积蓄,但身上还一直戴着个很陈旧的钱袋,那次他去洗澡将钱袋放在桌上,哪怕洗得很很干净,他还是看到了破损的地方。
正好那天他给他送来萧母给他绣的荷包,他就想着应该给他用比较合适,正好等着他没事做就顺手帮他把银子装入新荷包,然后发现他钱袋里都是石头,还是毫无特色的普通石头。
正好萧玉官洗了澡进来。
他问他:“为何钱袋里装的都是石头?”
萧玉官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摸了摸后脑说了一句:“因为……这些石头会开花。”
他扬眉看着他。
他却突然释然地看着他说:“师父当真不知吗?”
“什么?”
“这是你赠予我的石头,时常开着花。”
当时当他是油嘴滑舌,如今才知道,原来那真是他心灵开的第一朵花,还是时常会开的那种。
原来,萧玉官真为成为好人,就像一颗石头想要开花那么努力过。
但是……
心境里的萧玉官歇斯底里地问:“霍传武,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莫名的,霍传武脑海里回响起,他严厉的指责萧玉官说:
……“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凭你自己喜欢吗?”
……“那您也喜欢我不就好了吗?”
……“您难道就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
……“你离我喜欢的样子还太远。”
那他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霍传武看着立在迷雾中那修长的身影,他好像从没有仔细看萧玉官的样子,他觉得他跟他丑丑的红红的样子,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
就好像,他看到他钱袋里的只是普通的石头,看不到一朵花。
可是,他再看着心境里萧玉官眼中的霍传武,一眉一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明月骄阳,清泉石上。
萧玉官喜欢给他打酒,为的不过是看他喝到好酒,那嘴角的一抹满意。
萧玉官喜欢给他找些稀奇古怪的礼物,为的不过是他那点实在不多的好奇。
他能因为他说一句,山桃花开得比山下有风骨,为他上山折风骨。
他能因为他说一句,雨花石好看就为他下河。
其实萧玉官不知道,他说这话只是为了效仿旁人附庸风雅,他是那个看山永远是山,看水也永远只是水的毫无乐趣的人。
就好像他永远看不到,他荷包里的石头开花啊。
霍传武很难对单独一个人产生悲悯的人,生老病死生死轮回不过是规则,可这个时候听到蛊惑之石问萧玉官:
“那你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
萧玉官祈求一般说道:“我想要霍传武喜欢我。”
蛊惑之石说:“我可以给你,但你愿意拿什么东西跟我换?”
萧玉官说:“我愿意拿我的命跟你换,只要霍传武喜欢我。”
霍传武突然觉得萧玉官有点可怜。
蛊惑之石问他:“傻孩子,命没了,就算霍传武喜欢你又如何?”
萧玉官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迷雾之中,空无一人的地方,询问道:“那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蛊惑石说:“不如,把你的身体给我如何?”
萧玉官说:“好。”
迷雾之中传来了和蔼的笑声,那人说:“那么,拿起你手中的许愿石,放在你的心脏上,对我许愿吧。”
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出现了一颗紫色的光球,接着,萧玉官手中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吊坠也发出了同样的光芒。
萧玉官将心愿是放在心口,张口就要许愿。
霍传武趁机便出手,但他所击出的招式却像打在了镜子上被反弹了回来。
灵虚镜!
霍传武喊了一声:“玉官,不得许愿。”
他再朝着萧玉官的方向使出术法,但萧玉官再次消失,灵虚镜内像设有无数面镜子,而蛊惑石又利用的萧玉官的心境制造了屏障,霍传武一时之间无法立即抵达萧玉官的方向。
老西头与碧华元君此刻赶到,说了一声:“神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萧玉官从开始许愿时,身下就逐渐拨开一层湖面,他的身体慢慢地往水下沉。
林秋鹤此刻也冲入了镜像,对着萧玉官大喊:“玉官,不要许愿!”
但萧玉官却没有被任何人说动,开口说:“吾与汝虔诚许愿,永生遗忘霍传武,一心爱慕林秋鹤。”
林秋鹤闻言一愣,突然觉得一阵心虚,他一心利用萧玉官,但萧玉官在这个时候却放弃了自己最想要得到的心愿,一心惦记着救他。
霍传武更是一击击击偏了,萧玉官说什么,永世忘了他?一心爱慕林秋鹤?
不过,来不及让他多想,老西头大叫一声:“神君小心!”
因为他击偏的那一下,白泽堕神从镜像之中飞身而出,想要一举夺了霍传武的命。
只是,他要对付的人可是九天之上的白虎战神。
霍传武身体瞬间神光绽放,神身冲天而起,手中一把西天道剑挥斩而下,但他为的不是斩杀白泽。
而是,打断萧玉官的许愿!
他凭什么许要忘了他的愿望!
还要一心爱慕林秋鹤!?
一颗小小的地狱红莲,他几时容许他许这样的愿望了!
西天道在萧玉官脚下的湖面豁开了一道口子,突然听到咔擦一声,在一层水波的下方,出现一面被挥斩有裂痕的镜面。
老西头大声道:“是灵虚镜!”
萧玉官有一般身体已经沉入镜子当中,眼看白虎神君又要斩下一剑,老西头道:“神君,玉官在镜中,若是将镜子毁灭,玉官也会跟着碎裂!”
白虎上神面色一凛,提剑飞身向萧玉官,口中喊道:“萧玉官,休要再执迷不悟,放开手中的许愿石!”
他知道萧玉官听得见的,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却握紧了石头。
白虎一愣,这小子……
“萧玉官,回头是岸,你若及时收手,本神君还能饶你一次。”
但是萧玉官却抬起另一只手,交叠在心口的手上,再次重申自己的愿望:“吾与汝虔诚许愿,永生遗忘霍传武,一心爱慕林秋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