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试探性地问了问他上峰。
上峰也是一头雾水:“圣上只说让你过去, 也没说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小心点回话。”
“小心些?难不成……”
“不好说。”上峰愁眉紧锁。
这话让温岭忐忑了好一会儿,不过他自省了一下。自己在工部一直安分守己, 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公务上面也都是严谨细致,即便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想必也不会有人与他为敌,更不会有人说他的是非。温岭笃定了自己没什么错处,所以也就大大方方地进了太极殿。
殿中没有别的人,只圣上与户部尚书李大人在上首。
温岭对这位李尚书还是挺尊敬的, 这位李大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原先在礼部任尚书, 前户部尚书致仕之后,圣上不信别人唯独信他, 又将他放在了工部尚书的位置。因李家老太爷是帝师,家在朝野内外素有口碑, 兼之李家这位当家的李尚书是个能人, 一时间声望就更高了。
对上这些大臣, 温岭只能笑意逢迎。
只可惜李决并不多看他一眼,上首的皇上也是看了他就来气。
这样一个小官儿, 皇上根本都不记得他是哪个,只是转念一想,这么个小官儿在地方上都能抖那样的威风,甚至能庇护家人胡作非为,可想而知如今的官员是有多目无王法。
皇上厉声问:“温岭,你可知罪?”
温岭听到这句, 心头直坠,慌忙跪在地上:“还请圣上明示。”
“你纵容亲眷大肆搜刮土地,还隐瞒田产,扰乱县衙执法,实在可恶!”
温岭差点没被吓得半死,他有点后悔自己来时为何那般自信,若敏锐些,早点想到应对之策,如今也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言了。这是这事肯定是不能认的,温岭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圣上,臣自中进士后便一直在朝中为官,家中诸事臣从不插手,也不知道家中父辈到底做了什么。臣所言皆是事实,圣上若有疑问可请人前去查探清楚,臣确实不知自己家中发生了什么啊,还请圣上明鉴!”
“好一个不知。”李决同皇上道,“圣上,温大人怕是还以为不知者无罪。”
温岭赶紧解释:“臣不敢,只是这事确实不知情。”
他竟然咬死了不知情,那李决也懒得与他分辨什么。
这事儿跟他弟弟有关系,李决不得不多说两句,总不能让自己弟弟受了委屈,是以李决道:“身为朝廷命官,却连自己家里的亲眷都约束不了,出了事便一句不知了结,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不知就是你的失职,所谓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治不严,如何能为朝廷效力,如何能为圣上分忧?”
皇上听着觉得十分在理。
这事儿是元彻亲笔写信告诉他,皇上就是不信谁也不至于不信自己的侄子。他那侄子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虽然人有时跳脱了一点,但从不说谎。他竟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温家确实跋扈。
这件事情核实是需要核实的,只是在核实之前他仍可以治温岭的罪,光一个治家不严就足够他连降三只级!这么想着,皇上下旨的时候也没有含糊,反正是个小小的五品官,还是温岭靠着岳家得来的,如今一道圣令,直接就撸到了六品。
温岭人都傻了。
他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升到五品,结果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折腾了一场。若他这回惹了圣上的怨气,那往后想要在往上升基本是不可能的。温岭只得一边求饶,一边据理力争。
只是皇上实在懒得听,他不在乎温岭到底知不知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皇上虽然对变法持有怀疑态度,但也不想有骑到李况头上撒野。连降三级已经是客气了,看他就不依不饶的样子,皇上恨不得直接把他给弄成白身。
好在他忍住了。
夺去官衔一事非同小可,就算要这么做也得等事情有了定论之后才可。
听了这么多的废话,皇上也累了,为了挥手,自有人把温岭从大殿上拖了下去。
等人走了之后,皇上才半是感慨地同李决道:“你那弟弟原先在朝廷的时候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怎么到了盐官县之后反倒窝囊了起来?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强龙压不倒地头蛇?”
心知三弟只是为了历练弟子的李决道:“兴许此次变**确实难度极大吧。”
“那也是他没用。”皇上坚持道。都让这种人骑在他头上撒野了,可怜李叔寒过得是真可怜。
或许当初不应该把他放到地方上?
李决也不好为了自家弟弟多说什么,左右这些事情皇上心里也清楚。
殿中君臣两个就李况的事儿闲谈上了,那边温岭回去之后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皇上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温岭贬官了,还特意让大太监去工部宣读了一下他的口谕。于是乎,整个工部的人都知道温岭在圣上面前留名了。
只是这名声确实不太好,也没有一个人会羡慕。
温岭走后,几个人便在那边窃窃私语:
“靠着岳家扶持走上来的能有什么本事呢?也不知他此次是得罪了谁,直接连降三级,想必往后也仕途无望了。”
“那还用说?圣上这摆明了是不想给他面子。”
“有谁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么?”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这事来得实在突然,谁又能知道内情呢?估计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温岭也不管身边的人都怎么议论他,即便是在笑话他,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反击的了。
下值过后,温岭直接忽略同僚打量的目光,如丧考妣地回了家,回去之后也是谁也不搭理,直接去书房写了一封家信送了回去。
他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家种人添乱!他在京城每日过得战战兢兢,结果他们倒好,不仅不能给他助力,反而拼命地拖他后腿。有这样的家人,他能升得上去才怪呢!
南北之隔,却也只有只一封家书的距离。
盐官县内,温家还在等温岭的消息。官府那边咄咄逼人,弄得温家两位老爷烦不胜烦,好不容易等到了温岭的信,温大老爷满心以为靠山回来了,结果打开信一看,久久回不过来神。
“怎么了?”温如言拿过来信。俄顷,他的神色与他大哥如出一辙的难看。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谁也没想到信里竟然是这样的内容,温岭不仅没有帮他们说话,反而通篇都在责怪他们。
指责他们拖了后腿。
“难不成,那姓沈的来头真有这么大?”温如言喃喃道。
温大老爷颓唐万分:“都已经降了职,看来咱们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那姓沈的跟放进圣上一个姓,想必真的是皇亲国戚了,只可恨这次他们没有提防,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说,还连累了岭哥儿。
温如言心急如焚:“大哥,我们如今该怎么是好?”
怎么是好?温大老爷怎么知道?
他唯一确定的是,此次他们温家是不好过了。
温大老爷想得也不差,沈元彻在李况那儿大放厥词,说要给温家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违抗官府的下场是什么。顺便杀鸡儆猴,让其他两家也长长记性。
李况没听他的,在等朝廷的指示。
果然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圣上的消息,让他严办此事。一个严办,几乎已经注定了温家的结局。
于是温家两位老爷便被缉拿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其他两家也是懂的。所以在温家人进去之后,另外两家联合起来对县衙发难,逮住的一点就是县衙偏听偏信,因为一个人的告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人抄家,那倘若以后有人恶意抹黑他,难不成官府也要这么气势汹汹的过来抄他们的家?
这显然是在仗势欺人。
另有一点便是知县李大人放任自己徒弟干预衙门诸事,培养自己的亲信,让自己徒弟的权利凌驾在信仰之上。两家后面都有不大不小的靠山,他们也不是为了温家人出气,而是为自己着想,谁知道温家的下一个是不是他们的。
李况他们不好惹,沈元彻跟苏墨言他们惹不起,唯一能攻击的便是顾准了。
一时间,顾准的恶名迅速在坊间流传开。在有心人的推动,顾准成了个目无王法,心狠手辣之徒。
这些人还挺会扯大旗的,质问的东西掷地有声,让沈元彻气得牙痒痒,他就抄家又怎么了。再折腾,其余两家他也一并抄了。
还别说,顾准这回总算与他想到了一块去。只可惜顾准手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所以不好发难。本以为要调查的话还要等上许久,谁想到,刚一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这一日,顾准刚从衙门里头出来,便碰上了一形迹可疑之人。
顾准心中警惕,见他走近就往后退了两步。
韩斯年也立住了,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他不再往前,只将手头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张家与宋家隐瞒下来的田产。”
顾准并不接:“为何给我?”
“为民除害吧。”韩斯年道。
而且,他莫名地信任这个年轻人,总觉得交给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要相亲,说实话我都破罐子破摔想要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结果今天回来跟我朋友打了一通电话,我朋友劝我一定要谈一场恋爱,我被她劝了一下,又觉得谈一场恋爱挺好的,起码能让我平淡的生活里激起一阵小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