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下, 不少人直接冲去了书斋。
可在得知这个游记有且只有上卷之后,他们更忍无可忍了。
“老板您就不能催一催吗?这上卷都已经就出来了,怎么可能没有下卷呢?”
“就是, 我正看在兴头上,这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叫人好不难受。这归墟国究竟什么样子你们倒是先说清楚啊,哪有这样吊着人的?”
朱老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你们问我也没用, 书又不是我写的,我哪能知道归墟国长什么样子?”
“要不……您直接跟我们说这是游记是谁写的吧。我们好直接找他要书去,凭他开多少钱,我也买。”最后这句话说的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想必家中也是不缺钱的。
府城里头多的是有钱人,再者能识字的大多也都不缺钱。有些人买诗集不是为了占便宜, 只是刚好看到了,又碰巧有些感兴趣, 所以便买了。当然,他们将顾准那本游记当做是赠品那是毫无疑问的。
本以为是本普普通通的游记, 结果看了之后却给他们如此之大的震撼。看过的人里头的别说是出海了, 有的就连府城也没出去过。这年头车马不便, 出去一趟都得花上不少功夫,且路上层层都有关卡, 路引什么的都得提前备好。实在是过于麻烦,是以很多人即便有这个财力也不愿意出门。
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们心中这位颇有魄力、敢一人出海游历的顾景明便成了向往的存在,他们恨不得化身顾景明,替他经历一遭。结果看得正起劲儿,突然没得看。白日梦醒了, 这落差也就出来了。
只是朱老板又怎么可能把顾准给供出来呢?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因此他也只能含糊其辞。
“实在是抱歉,这位写书人是位隐世高人,不愿意透露姓名,诸位还是不要再问了。”
“那他真的出过海吗?”这人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朱老板自然是知道顾准从来没有出过海的,这一点他早从他们家世子爷那儿已经了解清楚了。不过做生意嘛,就得讲究一个虚虚实实,稍微夸张一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这位先生行踪不定,在下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出过海。”
虽没有明说,可是“行踪不定”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有人甚至在想,这顾景明是不是就是作者的化身?该不会写书的人真的去过那些地方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果不是去过的话,又怎么可能凭空捏造出这些故事来?那书上写的可就像是真的似的,若不是所见所闻,又怎么能写得如此真情实感?
本能的相信这件事情,所以今儿不管朱老板怎么说,他们心里都已经认定了有这样几个地方存在。
这么多人围在书斋前头,实在是有些惹眼了。等他们问过之后,又有不少人上前打听。
朱老板趁机又宣传了一波。
光他一个人说还没用,那些看过书的却也帮着说话,极力推荐此书。有的人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心,当场就掏钱过来买了。
买的人越来越多,朱老板也借此机会提了个价,昨天五百文还买一赠一,今天就直接变成六百文了。
这坐地起价,看到边上的人连连惊叹,有些昨天就已经买过游记的,听到这话少不得要说朱老板几句。
只是朱老板却是一本正经:“昨儿是因为头一天卖,所以才给了大家一个实惠价。今儿却不一样,往后谁过来都是这个价,再不能改的。”真要改也是往上改,朱老板心道。
反正他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这些人爱买不买。就算到时候一本没卖出去,也是他们世子爷自认倒霉。当初印书的时候世子爷就已经说了,顾公子这本书不论是赚了还是赔了,都跟他们书斋没什么关系,到时候即便王爷问起来也是他们世子爷担的。正因为此,朱老板才给他们放心大胆地卖。
这突然的提价的确劝退了一些人,不过更多的人是架不住这些读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催下卷,就冲着受欢迎的劲儿,他们也知道这本书必定值这个价格。
许多人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买下来了。
买回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翻开细品。
开头平平无奇,不过是一个长安的读书人科举失利,家中又遇了祸事父母双亡。惨倒是挺惨的,却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稀奇的,毕竟这世上惨的人多了去了。直到两章过后,顾景明处理完家中诸事,安葬了父母双亲,便独身一人出海去了。
他们并不知顾景明为何执意出海,也不知他到底想去何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心灰意冷的读书人,抛下了过往的一切,走上茫茫大海。本以为会凶多吉少,却不想这番出海竟能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奇遇。先不说那两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单单就是海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动静就足以让人惊叹。或是冒烟的海面,或是日落时出现的绿色的光……每一个都稀奇古怪。
作者接着顾景明的口,给他们一一解释了这些现象。他们读完之后只觉得确实挺有道理的,至于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那也不得而知,毕竟他们从未见过。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花园国与北南国。
这些千奇百怪的人跟事情,让看书的人神往非常。跟上面那一茬人一样,正当他们看得起劲,想要跟着顾景明登上归墟国的时候,所有的热闹戛然而止。
没了!
竟然在这个地方结束了!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那些看过游记的人非要去书斋里面闹了,这不闹的话也咽不下这口气呀。太憋屈了,哪能停在这里?!
不仅是之前的人闹,就是他们自己也想着去闹一闹,最好是能问清楚这位莫须居士到底是何人也。这莫须居士个字,一听就很敷衍,跟那什么花园国与北南国一般,从名字上就听出了他的敷衍。
按理说他们本应该计较的,可因为书写的实在太好看,以至于他们连这种堂而皇之的敷衍都能忍受。于是一波又一波的人都跑去书斋打听这位莫须居士到底是谁了。
来的人多了,这本游记的名声也算彻底传开了。就算有的人没看过,也会被自己的亲朋好友拉着推荐一番。
自己踩过的坑,也得让别人踩一踩不是,要不然岂不是只有他们自己看的憋屈?
朱老板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卖着卖着他就发现书不够卖了。于是一边给世子爷写信,一边继续让人加紧印制。这两日已经有外地的书肆过来寻他,为的也就是想印书。有生意自然要做,可问题是这不是他的生意,朱老板即便很想谈下来,也得先问问他们家世子爷的意见。
另一头,沈元彻这段时间依旧没精打采,那样子着实颓废得很,看的是太子殿下也分外担心,甚至让人请了个大夫,专门给他看了看。
结果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毛病。
沈元景私下悄悄寻了大夫问了一下,那大夫也直接,直接说是闲出来的毛病,弄得沈元景尴尬异常。
正巧这会儿听到外头说有人送信来了,沈元景还以为是王府送过来的家书,便催着沈元彻拆开看看。
“不是前两天才写信过来吗?怎么又写?”沈元彻坐直了身,懒懒地接过了信。他甚至都没有看信封,就直接把信给撕开了。
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字迹,却不是他母妃的字迹。沈元彻顿时清醒了一些,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之后,所有的颓废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沈元景看得咋舌,不由得问道:“这信上……写了什么?”
“好事!”沈元彻说话声音都响亮了不少,精神十足。
沈元景更不明白了:“何来的好?”
沈元彻把信揣进袖子里,神气地抬了下巴:“自然是赚钱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赚钱更好的事呢?太子殿下您先忙,我还有些私事儿先出去处理处理。”
说罢,他就一溜烟的冲出去了,多一句的招呼都不打。
沈元景赶忙在后面问:“你这是去哪儿?”
“去找顾准,今晚不必给我留饭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人便彻底没有了踪影。
沈元景摇头失笑,本来想笑话一下他这个堂弟,只是转念一想,能做到这么洒脱本身就让人羡慕。
他还比不得他这个堂弟呢。
沈元彻火急火燎地赶到顾准家里的时候,顾准已经抄完了两本书。这段时间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抄书跟卖画适合自己。作画需要灵感,抄书却不用。且顾准的字如今大有精进,上回送了一本书去书肆,老板收到了之后爱不释手,又给顾准提了不少价。
身上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顾准也没得挑了。
这会儿抄完了书,他正在认命地做账本。
这也是韩大将军要求的,鉴于上回拿到抄书钱之后,顾准转过头就买了不少零嘴儿回来,才刚拿到的钱回家便只剩一半了。
韩斯年看着担忧,所以才让他先做个账本,每日记账,这样说不定能节省一些。眼下一个说,一个记。
韩斯年记性好,每日花了多少钱他都记的:“昨日买了两把白菘,花了三文。”
“这也记上?”
韩斯年面无表情:“记。”
顾准心底一叹,提笔写下几个字。
“今日买了半斤肉,花了十三文。”
哎……顾准又落了笔,没钱真难。
刚写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准停下笔,抬头看去。
来人是几天不见的沈世子爷。
沈元彻已经彻底忘了前两天的别扭劲儿,挥着手里头的信跑了过来,直奔顾准眼前。
“啪”地一下,沈元彻把这封信拍到了顾准跟前的小桌子上,志得意满:“顾公子,这回你不得好好谢谢我?”
“怎么了?”顾准拿起信飞快地读了一遍。
信上就两条消息——
他的书已经卖光了。
且往后还有的卖。
顾准弯了弯嘴角,低头看了一眼跟前的账本,哎呀,才记了头一天就不用再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