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 京城那边的书信也送去了县衙。
得到秦王的首肯之后,李况便让人去给沈元彻带话了。
沈元彻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朱老板商讨这第二卷该卖什么样的价钱,朱老板之前提了好几个定价, 沈元彻却都觉得不妥,一直没同意,弄得朱老板都有些无力。
两个人还没讨论出什么所以然来,忽然看见小厮颠颠地跑过来, 说是李大人给沈元彻递了个口信儿,请他明天下午去县衙一趟。
沈元彻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叫我去那?”
“估摸着是有正事。”朱老板思衬道。
沈元彻却不怎么相信:“太子还在这儿呢,真有什么正事的话也轮不到我。”
“世子爷何必妄自菲薄,这段时间您也是办成了不少的事儿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朱老板深谙此道。
还别说,沈元彻真挺喜欢听这些马屁话。细想想自己来了盐官县之后办成的事情, 好像确实有些了不得。
这每一桩大事里头都有他的影子,虽然他也没出多少力, 可毕竟都参与了。李大人惦记他的功劳,想要同他商议正事,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李况邀请, 那沈元彻索性也就去了。
第二日一早他动身的时候, 还不忘跟朱老板交代定价的事情。
沈元彻是这么想的:“反正如今的第二卷只有咱们有,物以稀为贵, 你能定多高的价格就定多高的价格,我就不信他们不会买。”
朱老板还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过激:“万一他们真的不买呢?”
“你前些日子那么叫苦连天,日日被堵得厉害,他们若是嫌贵不买,当初那一番闹腾岂不是变成了笑话?”沈元彻心中自信的不行,“况且这书可是顾准写的, 就该值个高价。”
行吧……朱老板听说了之后也没有异议。反正他就是个跑腿兼卖书的,他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世子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且说沈元彻一路快马加鞭地到了县衙,车都还没有停稳他便先跳了下去。
县衙里头的人对他也早就熟了,见到他过来拦都不拦一下。
沈元彻路过的时候还问了一下门房:“顾准可在?”
“在,顾公子早上就来了,还有苏家公子也在书房里头。”
沈元彻一听这话更觉得朱老板说的不错,这一个两个都来了,说明必定有大事要吩咐。看来李大人还是慧眼识金,一眼就相中了他这颗聪明脑袋,连商量事情的时候都不忘叫上他。
不行,待会儿他定要好生表现,一定要说些中肯的意见。
大冷天儿的,沈元彻却像是喝了一口滚烫的热水一样,心里熨帖得不行。待一进书房,看到顾准跟苏墨言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似乎在迎接他的时候,沈元彻那颗已经飘到天上去的心又飘高了许多。
“都在等我呢?”沈元彻高声问了一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郑重。”
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了不是。
顾准没想到这个倒霉蛋倒是挺积极的,他还以为沈元彻。会借口有事故意不来呢。
顾准掀开眼皮问了一句:“你竟这么早就来了?”
“有事相商自然该来得早些。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似乎也不算晚。”沈元彻也不讲究那些虚礼,他从外头赶过来正觉得冷得慌,坐下之后便让小厮上热茶给他。
等喝上了一口热茶,沈元彻他终于有心思跟他们谈起正事:“说说吧,这回让我过来到底有什么正经事是为了查人,还是为了抄家?”
顾准跟李况面面相觑。
隔了好一会儿,顾准才问:“师父,您昨儿晚上叫人传话的时候,难道没说清楚?”
李况回避了弟子的目光,淡淡道:“早一点说晚一点说,都得知道的,没什么大碍的。”
沈元彻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李况见沈元彻好像人仍没有听懂似的,先跟他解释起来这件事情:“明年顾准与苏公子他们都要下场考试,我心中盘算着,教一个人是教,教三个人也是教,不如将你们拉到一块儿给你们讲课。”
讲课?!
沈元彻一听到要听课,头皮都麻了,立马拒绝:“我不行,我是个榆木脑袋,你还是教他们吧,”
只是李况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前两日我曾修书一封送给秦王,秦王听说你要来我这读书颇为赞赏,道世子爷在外头长进了不少,还让你务必听话,抓紧这几个月好好学习学习。”
沈元彻:“……”
真是他的好父王啊,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李况用实际行动给他证明。妄图逃跑是没有用的。他手上捏着秦王的回信,用来恐吓沈元彻刚刚好:“秦王来了信,让世子爷好生在这边学点东西,他还等着明年乡试你给他考个举人呢。”
沈元彻靠着墙,一顿天旋地转。
老天爷啊,他父王还真的敢想啊,他有几斤几两难道父王还不知道吗?考中一个秀才已经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王还想让他考举人,这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李况没多看他,交代道:“时辰不早了,都坐下,我们今日来讲刑律。”
这话说完就不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退路。沈元彻很想找一个同盟,回头看了一眼顾准更苏墨言,结果那两个已经乖乖坐下来了。
坐下之后,顾准还给沈元彻使了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坐下不要闹事。他师父已经好久没有教过外人了,顾准知道李况肯教沈元彻完全就是顺带的,说不定里面还有他的原因。这样的好事别人可捞不着,顾准并不希望沈元彻把这段好事给作没了。
沈元彻还想挣扎:“可我不想——”
顾准盯了他一眼。
沈元彻消了声,渐渐没有了反抗的气焰:“学就学呗,瞪什么瞪。”
他满腹委屈地坐在了顾准旁边。
今日学的是律法,李况身为盐官县的父母官,对律法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讲课常援引事例,并不是枯燥的照本宣科,所以不管是顾准还是苏墨言都听得分外认真,笔记也从未停下来过。
只有沈元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知道科举也要考这些,但沈元彻对律法这东西非常抵触,也不愿意多听。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旁人惹不到他头上,他也从来都是安分守法不招惹到别人身上,若无意外的话,只怕这辈子都用不到律法了
反正只有沈元彻一个听得漫不经心。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李况知难而退,早点放弃他。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之后,李况又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了,决定结束今天的课程。
沈元彻心里欢呼一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李况便吩咐了了别的:
“今晚回去你们三人将课上所学的内容好生温习一遍,明日我来抽查。”
沈元彻:“……”
抽……抽查?
留下这么一句话,李况便夹着书离开了。
顾准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临走之前还拍了拍沈元彻的肩膀,交代一句:“好自为之吧。”
说完,顾准也同苏墨言一道离开了。方才课上沈元彻是什么样子他们俩心里都有数,如今师父留下这么一个作业,明日肯定又有好戏看。顾准觉得沈元彻完全就是活该,不需要同情他。
被留下来的沈元彻当真是欲哭无泪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这般对他。
回去之后纠结了一晚上,沈元彻也没有想好第二天要怎么应付。结果等到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除了丑。出丑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人跟他比较。顾准跟苏墨言早已经把昨天学的那些律条学得烂熟于心,跟他们俩比起来,沈元彻再次陷入了迷茫与痛苦。
他到底干嘛要过来受这份罪?
还没缓过来,李况的藤条已经抽到眼前了。
沈元彻哆嗦了一下,好像不疼,再仔细一看,原来抽的是桌子。
好悬!
李况呵呵一笑:“世子爷今儿可不要再走神了,如若不然,明天罚抄的就不是二十遍,而是一百遍了。”
沈元彻心神一紧,再不敢胡思乱想。
开玩笑,一百遍,那岂不是连手都要抄断了,他可不想把日子过得这么苦。
直到如今沈元彻才后悔起来,早知如此,他就该跟着皇伯父一道回去的。早回了京城的话,也没有这么多的事端。
总之……最惨的那个永远是他。
想到这里,沈元彻整个人都萎靡了。
大概他心里还存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日过去之后,他特地去寻了太子,想让沈元景替他说说好话推脱了这倒霉事。
结果沈元景一下就捏住了他的七寸:“你若自愿退出的话,往后可只有苏慎之配着顾兄读书了。”
是哦,沈元彻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太子就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沈元彻一下子就想到了许多。苏墨言没来之前,他毫无疑问一定是顾准最好的好兄弟,接过苏墨言一来,顾准便变心了。
沈元彻下定决心,咬牙做出了决定:“你说得对,不能让苏墨言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元景扶额,这家伙到底会不会用词儿?这话要是被顾兄听到了,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如今只盼着李大人能将他教好一些,不指望他能日进千里,好歹别这么连话都不会说。
迫于苏墨言的威胁,沈元彻只能捏着鼻子去上李况的课了。虽然李况每天都要点他起来回答问题,弄得沈元彻精疲力尽,还颜面尽失,但是想想苏墨言的本事,沈元彻还是硬撑着留了下来。
这一学,便是一月有余。彼时彼刻距离顾准考乡试不错只余八个月的功夫。
年关将近。今年的年关比去年仿佛热闹了不少,尤其是临安府跟京城,这两处的书肆在同一日开始售卖游记的第二卷,因提前打了招呼,是以早上书肆开门之后,便已经有好大一批人在外头等着了。
他们要看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