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本钟听到这里,脸色一沉,道:“小姑娘,不要太过份了。”
李小兮冷笑道:“老人家,若是你管好了自己的孙女,岂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看看你,老人家说话了,你就听两句,尊老敬贤还是要的。”钱小宝正色地对李小兮说着,伸手一拉她手臂:“走走走,你出去,拿着你的东西快走,莫要惹老人家生气。”
钱小宝一把抄起李小兮所购的那些包包袋袋,推着她就往外走,李小兮犹不甘心,嘟囔道:“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是她出言不逊,我会如此么?你还敢拉偏架!”
钱小宝呶嘴挤眼,不断地向她示意,奈何也不知李小兮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的,仍然嘟囔着不愿离开似的。
莫本钟淡淡一笑,扬声道:“小宝啊,你可不要趁机溜了,老夫还有话对你说呢。”
钱小宝一下子被莫本钟拆穿了用意,顿时苦起脸儿来。莫芳仪这才知道钱小宝是想趁机开溜,急忙蹬蹬蹬地跑过去,往门口一拦,双手一张,叫道:“小宝哥哥,你不许走。”
这莫芳仪是杭州巨富莫本钟的孙女,莫本钟与钱小宝的爷爷“天下第一眼”素来友好。平素里也是吃斋念佛,乐施好善。他是金海寺的施主檀越,寺中那座九层的铜质宝塔即是他出资修建。
老爷子与钱翁交好,总想着亲上加亲,一直热衷于把他的孙女许配给钱小宝,只是钱小宝对这位钱家小姐一直避之唯恐不及,钱老爷子疼孙子,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愿勉强了他,这事儿就一直拖了下来。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他,莫本钟自然不愿轻易放过。他正要说话,就听外边一声惊叫:“蛇!”
“好大一条蛇!”
“哪儿爬出来的,有没有毒!”
莫芳仪一听有蛇,登时发出一声尖叫。她身体虽胖,可声音却脆生生的,这一叫起来,众人的耳朵都有一阵魔音穿耳的感觉,先是一嗡,继而发痒。
莫芳仪叫完了,以完全不可想象的速度纵身一跳,一下子躲到了她爷爷的背后。钱小宝、李小兮却不怕,他们正在门边儿站着,马上冲了出去。
掌柜的忙叮嘱一句:“莫翁且坐,不必担心,我去看看!”说完和许宣也冲出了侧厅。
一条大蛇也不知是从何处爬来,十分的斑斓,它缓缓爬过药柜儿,钻进了后边的缝隙。店小二拿着扫把,壮起胆子一通划拉,惊叫道:“它掉下去了,在柜子底下。”
可谁敢趴下到柜子底下摸索?那种古旧的装药材的柜子是一面墙的,距屋顶只有不到三尺的高度,要取最上一格的药材,得爬着梯子上去,如此沉重的药柜,没人抬得动。
是以众人乱作一团,就是不知该如何驱赶那蛇出来。许宣见此情景,突然心中灵光一闪,忙喊道:“快快快,用雄黄粉啊!咱们用雄黄赶它出来。”
这里是药铺,自然是不缺雄黄的。只是那柜子底下缝隙有限,为了防潮垫高一些却有限,后边与墙体之间的缝隙也不大,手臂都伸不进去,雄黄药粉洒了不少,看得掌柜的心疼不已,可那蛇仍是盘踞其内,不见露头。
“不要撒雄黄了!”
掌柜的喝止了两个把雄黄不要钱地往柜子下乱撒的小伙计,拍一拍额头,突然道:“他们也许有办法!你们守着,不要乱动。”说完掌柜的就跑了出去。
李小兮还在看热闹,急于脱身的钱小宝急忙向她使个眼色,李小兮也不想再难为他了,二人忙大包小裹的,趁机溜了出去。
药铺对面柳树下,一个穿两截衣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歇脚,一瞧他们出来,那人立即低下头去,还抬手把竹笠压了压,等二人溜得远了,才微微抬头。看那笠下敏锐的目光,正是杨瀚。
棋逢书院三条人命案,李公甫命人敛了尸体运回县衙去了,而杨瀚就此决定,守株待兔。
他不想把白素、青婷牵扯进来,可是兜兜转转,最后线索还是要着落在她们身上,杨瀚已经别无选择。
偌大一座临安城,想找两个人,太难了。许宣就成了找到她们的唯一希望,所以这个办法虽笨,杨瀚也只能用这个笨办法守在这里。
掌柜的跑出药铺,左右一张望,见墙角儿或坐或躺有几个乞丐,正懒洋洋地躲着荫凉。掌柜的急忙走过去,问道:“哎,你们几个,可会捉蛇么?”
叫花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有野物可捕时向来不会放过,蛇是他们用来打牙祭的极好肉食,所以大多数乞丐都会捕蛇,当然,还会偷鸡、摸狗。
听他一问,众乞丐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墙角,倚着墙正打瞌睡的一个乞丐慢悠悠地拿下盖在脸上的破草帽,看向掌柜的,这乞丐身量极高,躺着也看得出魁梧高大,仿佛一头懒睡的猛虎。
他的眼神特别有神,一眼望来,具有一种力量的压迫感。那头长而凌乱,四处飞扬的头发,把他弄得像头雄狮似的,虽然脏兮兮的,却偏偏不显邋遢,很是威猛。
若是李小兮跑得慢些,当能认出,这人就是寒食节时带着几个小乞丐在她门前乞食的那位“狮子王。”
掌柜的一瞧他神色,就知道这个乞丐是会抓蛇的,马上伸出手,道:“五文钱!帮我抓条蛇!”
“十文钱,蛇也归我。”
“使得,使得。”
乞丐咧嘴儿一笑,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小的们,拾些柴回来,等着吃小龙!”说着就懒洋洋地走向药铺。
这时街上行人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不少人赶来看热闹,杨瀚见状,忙也站起来,混在人群中跟了进去。
那“狮子王”进了药铺,伙计们指着柜子底下连比划带说,“狮子王”听完了弯腰看看柜下,眉头一皱,道:“底下太浅,柜子又深,手伸不进去,听你们所言,那蛇有近两米,粗处有如手腕,力道必然也小不了,这要怎么抓?”
这底下藏着条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伤了自己人就不妥了,如果是客人,再把人家吓个好歹那就更是损失巨大,掌柜的一听十分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实在不行,只能把这柜子搬开了。”
他要搬这柜子,就得先挪前边的柜台,而且这柜子极沉又极高,为防倒下,先得把其中药材都取出来,再做好支撑才能移动,恐怕最快也得半天功夫,那就要耽误许多生意,可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狮子王”抱着手臂端详了一下那药柜,又弯下腰去,伸手扳住柜底使了使力,便站起身道:“掌柜的,你原说要抓蛇,可没说要抓这蛇,还得搬开这么沉的一个柜子。这样吧,我也不讹你,五百钱,我马上给你把蛇抓出来,怎么样?”
掌柜的一听又急又气,你有办法抓蛇,还提这柜子沉重与否做什么,这不是趁火打劫么?可他若不抓,旁人又抓不到。侧厅里还有莫老爷子需要招呼,无奈之下,只好忍痛答应下来。
那乞丐听了,便打个哈哈,紧一紧腰带,手脚活动了一下,往掌心啐了口唾沫,道:“取个细竹杆来。”
有个伙计手中就有现成的,急忙递上,乞丐比划了一下,嚓地一声把那细竹竿折断,取了截短的,弯腰在那柜底划拉着试探前行,弯腰前行,约过了三列药柜,乞丐大喜道:“在这里,我感觉到了。”
他抽出竹竿,扔到一边,弯下腰去摸索着什么,除了站在侧面的掌柜,其他人都只能在柜台外看着,他这一弯腰,就完全看不见人了。这时就听柜台内一声大喝:“起!”
随着这一声喊,那沉重的足有千斤的梨木大药柜轰然一声,整个儿被抬了起来。众人看着那柜子呼地一下向房顶贴近,都不禁骇然惊呼起来。
杨瀚吃了一惊,急忙一错身,站到目瞪口呆的药房掌柜旁边,就见那乞丐半跪在地上,臂膀肌肉贲张,那么沉重的一个柜子,竟被他单手抬了起来,而他另一只手已快速探进去,一把扼住了那条长蛇,把它提了出来。
好大的力气!此人真是天生神力!杨瀚虽然一身武功,可没有这般巨大的力气,见了这般奇人,也不禁为之惊叹。
那蛇一被抓住,就死死缠在乞丐的手臂上,那乞丐也不怕,将药柜小心放下,等那药柜铿然落地,便一手掐着那蛇,任它死死缠住自己手臂,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
众人看见那蛇,都倒退了两步,惊呼声四起。眼见这乞丐如此神力,掌柜的倒是不敢再侃价,忙取了五串钱,交给乞丐。乞丐一手捉蛇,一手提钱,大摇大摆就往外走。
“好一个市井奇人!”杨瀚赞叹一声,忽然瞥见许宣就站在自己旁边,急忙又低了头,生怕被他看见。这时却听许宣欣喜地叫道:“白姑娘,你来了!”
杨瀚心口嗵地一跳,他先侧过了身,这才微微抬头,目光乜视过去。白素既然来了,那么,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小青也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