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他们已经把锅底都煮好了,室内打足了暖气,一进来便觉得跟进了烘炉似的,空气里飘着辛辣的底料味儿。
之前周时轲身边的那个女助理因为家事已经辞职了,现在周时轲身边只有小李和小赵两人。
小赵还在公司忙活着,他忙着呢。
除了小李,其他几个是宋归延这两年新带的艺人,周时轲不用宋归延太操心,也不需要他围着自己一个人转悠,是周时轲主动提出让宋归延可以去挑两个有潜力的艺人带着。
梅尔和王烨。
两个都是演员,也都出演了近两年很有热度的两部电影,宋归延让他们稳扎稳打,好好沉淀自己比较重要。
看见周时轲进来,梅尔连忙倒了水递过去,“恭喜阿轲!”
周时轲捧着热水,冻僵的手指逐渐回温,他视线落在还在厨房里背着光切菜的男生,王小迅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在北城一家很有名的律师事务所里当律师助理,他比所有人都晚一步看见周时轲,眉梢眼角都带了笑。
“三哥!”王小迅洗了手端了一盘水果过来,“我买的,用自己工资买的!”
他还住在周时轲那里,只不过没再用周时轲给的生活费。
王小迅说自己长大了,他当时说的时候,周时轲从他眼里看出两层意思,表面那层是他毕业了他可以不用再靠周时轲了,底下那层是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周时轲的差距,他退而求其次,做朋友或者跟班都行。
周时轲人衿贵,舌头也是,他尝了一口,抬手揉了一把王小迅的头发,“钱不是这么花的,这太贵了。”
王小迅望着周时轲的笑容,心里暖烘烘的。
宋归延在那边看见了这一幕,眼神微微沉了沉,而后他喊道:“阿轲,小迅,过来吃饭。”
王小迅坐在周时轲的旁边,几乎不用周时轲自己伸手往桌子上去,王小迅给他夹,宋归延在对面也总是照顾着他。
饭吃到一半,外面黑漆漆的天际突然出现了白如鹅毛般的碎屑,飘飘扬扬,被灯光照耀着,发出淡淡的光亮。
“下雪了!”梅尔是南方人,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冲到窗户前趴在上边往外看,恨不得伸手出去捞一把。
炉子的火锅在沸腾,热气袅袅上升,慢慢氤氲在了窗户上,其他生活在北方年年看雪的人只当没看见梅尔的激动,兀自围坐在桌子四周讨论着。
“今年的雪比前两年都要下得早。”王烨说道。
小李被牛肉烫得龇牙咧嘴,“雪下早点好啊,我喜欢下雪。”
王小迅呆呆地看着窗外,因为有雾气,他看不太清楚,“也比去年要大,好大一片啊!”
周时轲有点蔫儿,“困了。”
“我送你回家。”宋归延边说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周时轲站起来,其他人立马也都站了起来。
王小迅跑去拿了瓶酸奶塞到周时轲手里,“吃了辣的容易胃难受。”
所有人都感觉到周时轲的心情简直是一秒变差,从这场雪开始下的那一秒起。
他出去的时候连羽绒服都忘了拿,宋归延抓上衣服追上他,盖在他肩上。
周时轲站在小区门口,气温比白天要低了许多,雪落下来就化了,在被路灯照耀得朦胧暧昧的马路上,雪织就了一张白色的铺天盖地的网。
去年的雪和前年的雪都下得很没意思,晚上下,白天融化,初雪来得又特别迟,今年的雪来得很快,气势猛烈。
周时轲仰得脖子都酸了,身上又被盖上了一件衣服,宋归延的大衣。
“在想什么?”宋归延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在想,”周时轲呐呐道,“我答应带某个人看雪的,我还没做到。”
他也没来。
宋归延没说话,他看着路面飞速融化的雪花,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每年都会下雪的。”你的身边终究还是会出现新的人。
他和宋归延一起上了车。
宾利从马路上驶过,一辆出租车开着车灯停在路口一直没动。
赵盱还抱着一束白玫瑰,没有任何的装饰,比如尤加利红豆什么的,蓝色的薄纸包裹着满满当当的白玫瑰,是傅斯冕嘱咐的,他说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阿轲拿奖了,希望赵盱能去送一束花。
拿钱办事嘛......
可这事情,不太好办。
赵盱掏出手机拨了傅斯冕的电话过去。
“傅总,周时轲和宋归延在一起,花......”赵盱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方便送吗?”傅斯冕语气温和,他稍作停顿了几秒钟,低声道,“那就不送了吧。”
挂断了电话。
赵盱心里有些闷得慌,他打开窗户,看着刚刚周时轲和宋归延站过的地方,他总觉得,周时轲也在想念傅总,周时轲的确帅气,即使二十好几了,浑身的少年感依旧被拉满,可他眼神却像碎掉的玻璃,涣散又沧桑。
过了许久,赵盱把花丢到了副驾驶,“师傅,花送您了,祝您新年快乐!”
师傅握着方向盘掉头又去机场,边乐呵道:“这离过年还有俩月呢。”
“那就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赵盱说。
-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快过年的时候,北城银装素裹,两边的数光秃秃地只剩下了枝干,上边扎扎实实地压着厚实的雪。
周时轲最近被一群私生饭扰得正常生活都受了影响。
不是普通的学生,她们甚至弄到了进入别墅区的资格。
当时周时轲被闪光灯闪了一下。
过去查看的时候只有一个穿戴乖巧的女生在那里,她说她只是在自拍,手机上也的确没有周时轲的照片。
那时候周时轲还真以为自己误会了。
直到他在一次和杨上臣出门玩儿的时候,被人尾随,从出门就开始尾随,人没逮到,穿得也很严实,还是集体行动。
幸好临近过年,基本没什么活动了,也不需要频繁出门。
宋归延给出过建议。
他说如果下次再遇见,就别管,放任,等她们蹬鼻子上脸了,最好是直接触犯法律了,到时候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送他们监狱大礼包。
周时轲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在他摩拳擦掌等待机会的时候,机会送上了门。
只不过情况不太妙的时候,周时轲旁边只有宋归延,周时轲看着不远处连着闪了好几次的闪光灯,扭头对宋归延说:“宋老师,你不用跟着我。”
宋归延点头,“别伤着他们了,别还手。”还手就不占理了。
周时轲点了烟,慢悠悠朝他们走过去。
他伸手扒拉开灌木丛,一脚踏在花坛上,看见里头藏着的人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人还挺多。”
还有男的。
“阿轲......”有个圆脸的女生有些忐忑的望着周时轲,“你生气了吗?”
周时轲摇头,“没有,只是不太理解,你们很闲吗?”
他们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表情很难堪,“我们只是喜欢你而已。”
私生饭距离疯子就差那么一步,如果主子态度温柔点儿,那一切好说,可要是主子态度恶劣,他们的破坏力堪比黑粉头子。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你跟宋归延走得太近了!”其中一人尖叫起来,“我们担心你!”
“还有,你上次写的歌很奇怪,你到底用没用心啊!”
“阿轲,你现在是不是飘了?”
“你就是仗着我们喜欢你!”
周时轲把烟直接在手心你掐灭,他退后一步,眉眼淡淡的,“天太冷了,回家吧。”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本来蹲着的那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朝周时轲扑过来,周时轲很瘦,对方很强壮,直接就将周时轲扑到在地,后脑勺砸在地上,“砰”地一声。
男生抱着周时轲,浑身都在抖,声音也在抖,“我抱到你了!我抱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周时轲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缠缚住了,冰冷潮湿的恶心感。
车里的宋归延看着,心里一紧,可他知道,只有周时轲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情的性质才会产生改变,从而警示其他有这个心思的粉丝。
尽管他很心疼,可总不能一直防着,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你非要和宋归延走那么近,你就去死!”圆脸女生的脸都扭曲了,她站起来,从包包里掏出一把伸缩小刀慢慢朝周时轲走过来,其他人见状也没拦着。
她们希望周时轲能好好听话,好好唱歌,不要去搞那些有的没的,她们也是为了他好,为什么就是不听!
周时轲用膝盖顶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生,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躲开那把小刀。
有人皱眉,后知后觉,“没必要吧,说不定是宋归延缠着阿轲的呢?”
“是他不听话!”圆脸女生扭头吼道,状若癫狂,“他听话就好啦!你给我闭嘴!”
被吼的女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周时轲不常刷微博,他不在乎别人的言论。
当然偶尔会看私信,他是不知道,原来他自己能碰到这么疯的,抱几下还能理解,为什么会想要他死啊?
他拿出手机,眉眼有些冷,“我报警了。”
“不许报警!”那把刀直接朝他扔了过来。
周时轲下意识地偏头去躲。
可刀子是对着他的脖子砸的,刀尖走前边,偏头也躲不过。
“不要!”之前被吼的那个女生冲过去直接伸手抓刀子,她没那么极端,她只是想跟着她们一起亲眼看看阿轲而已,她没想伤害周时轲。
周时轲感觉自己那把刀都已经扎上自己了的时候,一股侧方来的力把他拽开,来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看见精致有些冷的雕塑感的下巴。
他下颌有一条疤,路灯正好照在上面。
来人气势很冷,令他们立即屏住了呼吸。
“你们有话,去和警察说。”男人的声音有一种金属般的冷感,低哑粗粝。
赵盱带着保安过来了。
周时轲本来都没认出来,直到看见赵盱。
他转身,对上傅斯冕的视线,一股难言的酸涩感从心脏传遍全身,最后袭进眼眶,眼眶变得又热又烫。
傅斯冕瘦了很多,他还穿大衣,黑色的,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同样通红的眼眶,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周时轲,没动,不说话。
周时轲借着路灯看见傅斯冕下颌那条长长的疤,从脖子和下巴的连接处,延伸到耳后,不是很明显的位置,可是看见了,就明显了。
傅斯冕抬手揉了揉周时轲的后脑勺,语气苦涩,声音嘶哑,叹息道:“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北城,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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