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望去,健实的手臂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上面浸出了血。
“对不起。”理智回笼,简灵溪讷讷道歉。
“解气了?”南宫萧谨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简灵溪心一紧,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你先放开我。”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未散尽的委曲。
这次南宫萧谨没有再为难她,松了手,简灵溪果然离开他的怀抱,跳离了很远。
瞪了南宫萧谨一眼后,简灵溪才意识自己此时有多狼狈,胡乱用手抹去脸上的泪,匆匆转身就走。
“你一直这么委曲自己吗?”磁性的嗓音穿透简灵溪的耳膜,震颤着她的心,她愣在原地,迈出去的腿再无法移动分毫。
“你是二少夫人,想吃什么都可以说。可以命令厨房立刻去做,但你宁可委曲求全,强忍不说。这么点小事,你就一直隐忍,换作别的事呢?”南宫萧谨的声音如同最清澈的泉水,滴在心头,溅起水花无数。
他刚刚那么做不是恶作剧?是在试探她?
或者说,在逼她。
逼她勇敢面对自己内心的诉求,不再委曲求全?
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他不装失忆了?
其实,从南宫萧谨的言行举止里来看,有心人都可以分辨出来,他并没有失忆。只是,他为什么要让老爷子有这样子的误会?
还是这并不是他的主意,是老爷子所做?
越想越复杂,简灵溪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或许是南宫萧谨不想提跟古月红的事,找了个借口。
人都有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聪明的人应该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揭人伤疤。
简灵溪心思百转,南宫萧谨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臂,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不管你的过去怎样,你要顾虑多少。现在你是南宫家的二少夫人,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
心被柔软的地方,被人吻了一下。
又麻又痒,还泛起一股微微刺痛。
简灵溪心情复杂极了,从小寄人篱下,她只求能护住妹妹,从不敢奢望随心所欲。她习惯了事事周全,每一件都考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抓不到错处。
这样的习惯压制了她的天性,她变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抬起头来,看着我!”南宫萧谨霸道地命令。
心里她并不顺从,然,习惯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加上他的命令太震撼了,她根本就抵抗不了。
缓缓抬起头来,随即落入一泓幽静的深潭。
那里清澈又神秘,千变万化,吸引着她的灵魂,让她无从抗拒。
“简灵溪,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可以任意选择一条。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选定了,就不可以反悔。”南宫萧谨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第一,你可以沿续之前的个性,活得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别人,委曲自己。第二,大胆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不必瞻前顾后,错了有我给你撑腰。你选哪一条?”深邃如大海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蛊惑着她,怂恿着她。
“为什么?”简灵溪不答反问。
南宫萧谨一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简灵溪问得很认真,她从不曾忘记过,南宫萧谨浑身是谜。他娶她一定有别的目的,只是,他们都有默契地闭口不提。
如今他突然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她惶恐。
从小到大,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更从不敢奢望过,谁能给她依靠。
而且,她怕。
人都是渴望温暖,渴望关爱和被呵护的。
一旦成为温室花朵,她就很难再独自面对风雨了。
她生来就不是公主的命,不能得了公主的病。
她不是自己的,她还牵系着妹妹的命。
南宫萧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眉头微蹙:“我不该帮你吗?”
轻轻拨开他的手,简灵溪暗中做了几个深呼吸,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南宫萧谨,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们之前一直相处得不错,我们互帮互助,又互不干涉,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很适合我们,我也很喜欢。现在大宅非常时期,危机重重,我不想有所改变。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吗?”
“为什么?”这次换南宫萧谨不解,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可以随心所欲,她就这么与众不同吗?
他的问题,简灵溪听懂了。
唇角微扬,眼中却透出一丝苦涩:“我习惯了靠自己。”
“你不相信我?”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到他的一个承诺,她却不屑一顾。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自己。惰性一旦养成了就很难改变,我不能让自己有机会变成那样的人。对不起,谢谢你。”说完,简灵溪在南宫萧谨震惊的目光下,大步离开。
他和她的长成环境完全不同,他永远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在秦兰的折磨下活下来的。
是对妈妈的承诺,支撑着她。
是要照顾妹妹的使命,支撑着她。
更是她给自己的信念,支撑着她。
各种原因成就了今天的她,现在妹妹成了植物人,妈妈的骨灰还下落不明。
妈妈交待的事,她哪样都没有完成,她有什么资格随心所欲?
她知道这样拒绝南宫萧谨,他会很难堪。
他愿意帮她,她很感激。
但她做不得温室的花朵,她必须独自面对风雨,才能长成得更加强大,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
和南宫萧谨不欢而散,简灵溪心情也很不好。
他是第一个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她很感激,却不能接受。
她知道自己的拒绝,很不识好歹,但她一定要这么做。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是一样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南宫大宅没有再发现蛇的踪迹,似恢复了正常。
只是,佣人们仍神色慌忙,没有结伴,不敢一个随意走动,哪怕是呆在屋子里。
郭碧侠派人去乡下史红玉的姥姥家找她,才发现她说了谎。
当地根本没有老人过世,更没人认识一个姓史的女孩子,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事情仿佛已经水落石出了,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史红玉。
她是萧风阁的管家,最有机会在里面做手脚。
只是,她如今下落不明,没人知道动机。
简灵溪并不相信这一切是史红玉所为,目标太大,太明显了。
若凶手是她,她可以做得更隐晦,不被人觉察。
事情就这么陷入僵局,众人表面虽已恢复如常,在没有一个彻底令人信服的答案之前,没人能真的安心。
何况,这蛇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那恐怖的蛇群何时会再出现?
“灵溪,你怎么了?看上去这么憔悴?”沈兰亲自做了一些甜点,请简灵溪来兰鹤楼吃。
勉强扬起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会呢?我最近好能吃的,都胖了呢。”
“你这孩子,瞧你瘦得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了,身上都刮不出二两肉,还胖了?”沈兰心疼摇头,为她盛了一碗她自制的甜汤。
“谢谢三婶婶,哇,闻起来好香。”简灵溪还没吃,就很给面子地夸奖了一番。
“灵溪,你跟阿萧没事吧?”沈兰直接问。
“噗……”简灵溪一口甜汤含在嘴里,就这么喷了出来。
沈兰刚好凑近,被喷了一脸。
简灵溪忙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擦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三婶婶,我太莽撞了。”
“没事,没事,你先吃着,我去里面收拾一下就好了。”沈兰笑着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简灵溪一张脸垮了下来,她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