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柠和陈一澜一起去吃了早饭, 陈一澜并没有什么假期,又或者说他一年里的假期很少。
陈一澜上午要去泳池。
温初柠跟他随便吃了点早餐,温初柠牵着小白, 故作不经意地问他, “你是不是快要回淮川训练了?”
“不一定, 这事儿还没定。”
没定的原因有三, 一是他打算进淮川大学,体校的课肯定跟不上, 二是今天陈建平回来了,估计俩人又得吵吵,三是昨天赛后听耿教练提了一嘴,说临江的老校区修缮好了,他们水上项目的可能会搬回来。
s省体校原本是在临江市的,但是设备和训练场管较老, 这几年在翻新,工程量大, 所以搬到了淮川校区, 这会工程结束,耿爱国说估计过不久就得回来。
但这个消息还不确定,所以陈一澜没提。
“好吧。”
温初柠默默跟在他身后,总觉得有点失落。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短暂的两个月好像过的很快很快。
下次他再回来,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到了家属院。
陈一澜停了停脚步,“晚上我去游泳馆。”
“哦。”
“哦?”陈一澜挑眉,“有空可以来找我。”
“那没空。”
“是吗?”陈一澜走在她前面,“我怎么看着你脸上写着——”
“?”
“陈一澜马上走了, 我好舍不得他。”
语气懒懒散散,藏着点被他察觉的笑,显得贱嗖嗖的。
被戳穿了心思,温初柠多少有点羞恼。
俩人站在楼梯上,他在前面,个儿那么高,当着前面的光,温初柠推了他腰一下催他快走。
陈一澜回着身,突然顺势攥住了她的手。
这么一猝不及防的动作,温初柠只觉得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不知如何反应。
身体的感官先被放大,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干燥温热的掌心扣着她的手腕,修长有力的指骨,温初柠的视线落下去,他的手格外的宽实,稳稳当当的,指甲漂亮整洁。
“我要是走了,你真没舍不得?”
少年站在她上面一级台阶,宽松的棉质t恤,总能被他穿出一种格外的清爽。
声音低低沉沉的,楼道里空寂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声线放低,就像小时候一群小孩子玩捉迷藏。
她非要跟着陈一澜跑,陈一澜也知道往哪儿躲,最后一把把她拉进桌底。
长长的桌布遮挡着,他俩面对面坐在下面,可是那会虽然是同龄,陈一澜已经比她高一大截了。
外面的小朋友在找。
温初柠紧张的不行。
怕她叫,陈一澜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别怕。”
这才几年过去呀,原本小男孩奶里奶气的声音变了,变的低沉动听,个子也窜到了一米九三,肌肤细腻白皙,却又处处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荷尔蒙。
温初柠咬了下唇。
陈一澜笑了,“不逗你了,走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抬起脚步噌噌上楼。
温初柠牵着小白站在原地,被他握过的手腕,还好像残留着一点温热,还有专属于他的青柠味道。
小白坐在台阶上,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张着嘴吐着舌头,尾巴摇来摇去。
好像亲眼目睹了这点心事。
温初柠脸颊微热,抬起视线,陈一澜在楼上等着她。
温初柠快步走上去,陈一澜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我晚上七点多过去。”
“好。”
“快回去了。”
“你等等。”温初柠又叫住他。
陈一澜转眸看她。
这么直球的目光,温初柠脸颊涨烫,她干脆一咬牙一狠心,“好歹也当了一个月的前后桌,舍不得这不也情理之中?”
“你真没良心啊温初柠,”陈一澜说,“就记得一个月同桌,不记得咱俩打小一块长大?”
“……”温初柠蹬蹬蹬跑上楼,“你快去训练吧,我要写作业去了。”
陈一澜攥着钥匙站在四楼,抬头往上看,看着温初柠一手攥着狗绳,一手摸钥匙,没来由笑一声。
这不就是吗?
这不就是舍不得。
就这点舍不得,他就心满意足了。
温初柠把小白松开,然后冲进洗手间冷水洗了一把脸,从镜子里抬起头,却依然看到自己脸颊发红发烫。
一起长大也可以是个美好的词。
她有很多很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美好回忆。
因为这些属于她的心动滤镜,哪怕是鸡飞狗跳的往事,都变成了她青春里的宝藏。
小时候一起分享过的棒棒糖。
小时候玩捉迷藏,一起躲过的桌底。
小时候手拉手一起爬到矮矮的房顶看星星。
可同样,温初柠不敢表露半分。
怕他无意,怕一开口,就失去了十几年的感情。
感情里,迈出一步,退一步就回不到过去。
至少对现在来说,这样也挺好,就这样偷偷地喜欢着他,以朋友的身份,以相识了十几年的朋友的身份。
或许另一个词,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也挺好。
温初柠写了一上午作业,周隽阳中午给她打过电话,说自己到中医馆忙工作了,让她记得吃饭。
温初柠忙活着做数学作业,随便敷衍了几句挂了。
这个周末各科老师布置了不少的作业,温初柠费劲地写完了一张数学卷子,又掏出语文作业。
明涛考虑到运动会,布置的作业除了卷子还有一篇作文。
主题是关于运动会。
温初柠趴在桌上,看着运动会这三个字。
她就想到陈一澜。
想到她穿着裙子,举着牌子目不斜视,却又用余光偷偷看着在角落里检录的陈一澜。
越靠近,心跳越快。
想到她跑在塑胶跑道上,陈一澜站在终点线,双手围成喇叭,大喊温初柠加油。
想到微凉的游泳场馆里,陈一澜完美的腰臀线,入水的时候矫健灵活。
他摘下泳镜,浮在水里看向她。
还有那条遍布蔷薇花的小路,陈一澜举着奖牌递给她,少年身形恣意,说着跟她的约定。
活力,青春无限。
关于运动会,她只能想到陈一澜。
温初柠笑笑,拿着中性笔奋笔疾书写作业,
手机振动一下。
【美人鱼:记得吃饭。】
【美人鱼:我七点过去。】
【美人鱼:别忘了。】
【温初柠:你一次性打完行不行?】
【人鱼:不】
【人鱼:行】
【人鱼:/你打我呀.gif】
温初柠笑了,放下手机继续埋头写作业。
陈一澜浮在岸边,池边放着他的包,他抱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又把手机扔回去。
耿爱国还没走,在泳池边给他竖白板,上面写着几组动作做多少,带打水板,带脚蹼。
陈一澜佯装无意问,“耿教,我们水上项目的是不是都得搬回来?”
耿教站在岸边说,“是的,但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去看了,校区翻新翻的很好呀,很专业,看着太好了。”
“……”
“就是离市区有点远,不过也还行。你快游,五十米分解动作,等会戴脚蹼练打腿。”
陈一澜重新沉进水中,动作灵活地翻了一圈游出去。
耿爱国站在岸边看。
没一会,又过来一个人。
耿爱国双手抱在胸前,看到了来的人是陈建平。
“辛苦您了耿教。”陈建平也是今天坐火车才到,一到了就打车过来了。
“没事,都是为了游泳事业,一澜真是个好苗子,这回这个比赛,他游进了4分15,这回成绩4分13,要是巧了,这能是省级比赛的冠军成绩。”耿爱国说着,又转头看他。“陈教,你太太那边还是?”
“甭管她,一澜肯定要游的,”陈建平说,“要是能稳进4分10秒,就能有资格参加国家级大型赛事了。”
“这个成绩也不好突破。”
“他总得有目标努力,”陈建平说,“我一直告诉他,游五千米不够,就游一万米,一万米不够就游两万米。”
耿爱国说,“训练也得讲究技术,不然产生枯燥的情绪会适得其反。”
“枯燥什么,都游了这么多年了,总得习惯。”
“……”耿爱国没接话。
陈建平是省队教练,管学生素来以严苛著称,训练要求极高,所以手里的队员都颇有怨言,之前带了一个好苗子,结果正血气方刚的年龄,火气一下上来,要求换教练。
最后教练没换成,该运动员夺冠后接受采访时发泄对陈建平的怨言,结果还被媒体乱写一通。
耿爱国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还是跟他妈妈好好说说吧,咱们这些走职业的,家人支持真的很重要。”
“嗯,我这就回去一趟。”
陈建平点点头,往水里看了一眼,陈一澜一遍遍地游着,动作稳健有力。
……
温初柠下午睡了一觉,数学卷子使人劳累。
结果这一觉睡过去,醒来就是下午五点多了。
她爬起来,去厨房转了一圈,没什么想吃的,就打算先吃点饼干垫垫,把最后的文综写完,然后出门。
结果温初柠才走到客厅,听到楼下传来争吵。
“砰——”
先是有人摔门出去。
温初柠下意识走到窗边往下看。
是陈一澜推门出来,瘦高的身影往外走,显然是不愿听到这些鸡零狗碎的争吵。
她抱着饼干袋子看着走远的陈一澜。
“四分十三怎么了?四分十三能拿世界冠军还是能考大学啊?四分十三有什么用?”
“你懂个屁,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一澜就是走职业的苗子!”
“我不管,你说破天我都不听,这年龄好好学习考大学不行吗?走游泳,能当饭吃啊?他除了游泳还会什么?这是我儿子,我能看他当个废人?”
“这是为国争光!”
“为哪门子国?你在体校当这么多年教练,你见过几个世界冠军苗子?”汪茹叫喊说,“你不是在体校呆着吗?你回来干嘛?回来就跟我为这事儿吵?”
“我真他妈不该回来!”
“行啊,你别回来!收拾你的东西滚!”
然后闷雷似的几声开门关门声。
温初柠站在楼上,咬着饼干都索然无味,她的视线还看着远处,陈一澜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她依靠在窗边,后来还真就看着陈叔叔拎着包出去,余怒未消似的。
而楼下,渐渐传来几声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8:00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