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缓缓晃动着酒盏,“这样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却是很少见了。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身为死士,本该割舍所有情感,无心无欲才对。”
空气,微凝。
方傲雄眼眸微沉,“像你一样?”
“呵,你觉得我是吗?”
“难道不是?”
方傲雄提高了音调,“霍尔,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利用我,又不惜牺牲那么多我西海将领,就只是为了捉住鬼医殿下?你……是不是已经背叛了西海,投靠了尸鬼一族?”
牢内,气氛降到冰点。
“既然你已有了结论,何必来问我?”
“你果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尸鬼一族势力日渐扩大,我西海自身都难保,我提前找好退路,又有何错?”
方傲雄似是不敢置信,“退路?何错?哈,你竟然还理直气壮问我何错?难道在你眼中,我西海数千战士的命,就只值你一句何错?霍尔,我从前以为你只是刻板迂腐了些,可没想到,你内心如此冷血!”
“死了那么多族人,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怜悯吗?”
“怜悯?”忽然,霍尔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再好笑不过的笑话。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子真啊子真,你不止天真,你还愚蠢。”
砰!
酒盏砸在墙壁上.
碎了。
“你以为,怜悯?同情这些有用吗?我们面对的,是一群吃人的怪物!他们没有痛觉,不知疲倦!
想要与他们抗衡,就要比他们更残忍,更冷血!你以为你所做的,他们都毫无察觉吗?那天衢王是什么人?白帝又是什么人?你的那些手段,有用吗?就算没有我,你也救不了他们,更救不了帝尊!到最后,只会牺牲更多人!”
“我……”
方傲雄哑口无言。
“自从灾厄纪后,西海明面上看着一片太平,实则内里早已空虚。不同东域,我西海延承了上千年的皇权制度,帝尊的确是千年难一遇的圣君,可泱泱西域,有太多是他一人无法撼动的。你曾在东域待有数年,亲眼看到东域崛起,应该最清楚的吧?”
霍尔眼神闪烁。
“墨九夙之所以大权在握,背靠的就是酒壑仙人的玄清门,玄清门上古名门,在神界宛如擎天一柱,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远非我西海可比。虽门下嫡传弟子稀少,可在修仙之人心中,他们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从前玄清门避世不出,这才给了神界百家发展之机。”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玄清门有心入世,就算是当年身为霸主的圣殿都要避让三分,更遑论其他人了!
西海族人虽骁勇善战,却也由着千百年的发展弊端,那就是世家干政。内里腐朽堕落的世家名门,跟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排外,利欲熏心,钩心斗角,尤其是最近百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表面上西海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处早已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帝尊于西海来说,就如同是定海神针,你以为我们封闭了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了?在帝尊昏迷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
“怎会……”方傲雄脸色微变。
“这翡翠宫那么大,你怎知哪个人是世家的眼线?哪个是我们的人?”
“不可能!在帝尊昏迷当天,我就封锁了整个花涧宫,能接近帝尊的,只有……”
方傲雄忽然一凛,倏然望向他!
“你这么看着我,是在怀疑我?”
“不是吗?当初我排查了帝尊身边所有人!那些人,都是跟在帝尊身边最久的,忠心耿耿……他们身上被下了术法,一旦背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那么多死士将花涧宫围得密不透风,就连伺候的宫人也全被我打发走了,有这个本事传递消息的,且还不被发现,就只有你了!”
“随便你怎么想,既然你认定了是我,那便是我吧。”
霍尔似乎丝毫不在意,就这么认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傲雄此刻才发现,他真的看不透霍尔了。
“你这么做,是与虎谋皮,你会后悔的。”
无论如何,霍尔跟尸鬼一族勾结是板上钉钉!
“白轻水狼子野心,城府手段根本不是你我能敌!如今只有联合东域,才能……”
“你以为,真正不愿联手的是我吗?所以说,你太天真了。”
霍尔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世家宁愿与虎谋皮,也绝不愿俯首称臣!纵使要与恶魔联手,也绝不会求助东域!他们惯于做那高高在上的掌控者,这点你不清楚?”
方傲雄脸一阵青一阵白,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些世家的傲慢,也很清楚,他说得不错。因为心系帝尊,他却忘了那些人有多冷漠虚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那你更该清楚,只有帝尊醒来,才能震住世家宗室。你如今这样……”
突然方傲雄脑中灵光闪过,表情骤变,“难道你是想……”
“你就在这反思己过吧,放心,不会有人对你不利。”
“霍尔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方傲雄冲到牢门前,可牢门却已关上了,霍尔头也不回,方傲雄思大急,“你回来!你想做什么?
你别乱来啊……”
此刻,霍尔忽然停下,回头,嘴说了句什么。
方傲雄怔在原地。
……
两日后。
天衢王率领部下来到西海,霍尔等西海众族亲自相迎。
夜晚。
翡翠岛夜宴。
西海为显示诚意,各世家贵族人物皆到场。现场觥筹交错,乐声丝竹,歌舞升平,一派繁荣和平景象。若非是那空气中隐约还存在的血腥气,众人几乎都以为几日前的乱战是场梦了。
最上首,戴着面具的天衢王神情慵懒,身边坐着两名绝色舞姬,人鱼族。她们魔鬼身材凹凸有致,一头紫罗兰和金色长发,直达地面,端坐在水球上,长长的鱼尾上点缀着宝石,薄纱遮面,眉宇间宝石在光影照耀下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