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城门!紧闭城门!”河南灵宝县,县城的城门轰隆一声紧紧关闭。城上的守军如临大敌,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张的注视着城外的动静。灵宝县是一个小县城,紧邻黄河,只有五六万人口。是名副其实的小县,守军的人数更少,仅仅一个百户的兵力,算上县衙的衙役和一些民团青壮,总共加起来兵力还不到一千人,约有七八百人的样子。站在灵宝县的城墙上就能望见波涛汹涌的黄河,而黄河的对岸就不再是河南的地界,而是山西的地界了,应该说灵宝县是山西和河南交界处的一座县城。
此刻,士兵们的紧张情绪上升到了极点,卫所兵可能还稍微好一些,略略掩饰了内心的恐惧,可是民团和青壮们从来没有打过仗,别说是没打过仗,就算是剿匪也几乎没有参加过,平时如果有什么剿匪的任务,都是卫所兵出城打击匪贼,民团和青壮看家。所以他们害怕也很正常。而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城外,一支大蛇一般的军队正在行军,他们的速度不慢,队列也还算严整,让人万分揪心的是,这支庞大的军队离灵宝县只有区区数里远,在灵宝的城头完全可以将这支部队的全貌窥探清楚。
防守百户站在城头上密切的注视着这支部队的动静,没错,这支部队正是从陕西境内流窜到河南的李自成所部,当日汇合了王左挂的兵马并且攻下了县城击败了官兵之后,李自成便立刻按照原来的方略杀入了河南境内,河南的精锐守军几乎全部集中在开封一带,跟山陕交界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布置多少兵力,李自成的军队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四千人的机动能力还算是不错,并且因为规模不大,所以他们可以在山林中隐蔽自己的行踪,而在山阳县那边得到的物资很好的保证了李自成和麾下四千多人的吃喝。最起码他们不用饿着肚子行军了。李自成在进入河南境内之后采取了昼伏夜出的办法,而且他们走的又是林间小道,所以一直到快要接近灵宝县的时候都没有被发现,并且李自成严令麾下士兵不得和朝廷的官兵交战,所以直到今天以前,河南的兵马都不知道有一支流贼已经潜入了河南布政使司。
可是今天,李自成已经别无选择,这时候的黄河并不像是后世,有各种大桥连接南北两岸,如果想要渡河就必须要依靠船运,而想要有船就必须要占领渡口,渡口一般都建立在人烟稠密的地方,所以李自成和麾下兵马已经无法隐藏,今天必须冲上官道,在官兵调动大队人马前来围剿之前占领灵宝县的渡口,利用渡口的船只渡河,自己的兵马人数不是特别多,一般渡口的承运能力对于四千人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李自成有信心,只要能赶到渡口,就能一次性过河。所以也没有必要隐藏行踪了。索性急行军,抢攻渡口。
这么一来,灵宝县的守军自然就发现了这支流贼的踪迹,先是有早起的城外百姓发现了这支穿着破烂的军队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急行军,他们虽然不扰民,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官兵,而且这些人行军非常迅速,像是在抢时间一般,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不断,这个年头,百姓都惧怕当兵的,又是这么一大股不似官兵的力量,自然就有人一溜烟的前去灵宝县报信了。收到消息之后,灵宝县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防守百户和县令商量,将所有的人马集合起来,并且调集民壮,将所有的人都派上城头。一股脑的集中防御,如果流贼攻打城池,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死守了。
李自成今天还真的没有闲工夫跟灵宝县的官兵纠缠,他知道,从自己暴露行踪的第一刻起,肯定就有人跟官兵通报了自己的行踪,说不定灵宝县的塘马也已经去其他府城求救了,自己一直在陕西和甘肃一带作战,从来没有来过河南地界,也不知道河南的官兵战斗力怎么样,虽然大明内地的卫所兵德性都是一个样,但是也不能排除河南有精兵的可能性,毕竟是自古以来的中原地带,有强军坐镇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李自成并不知道河南省境内的官兵兵力配置,不清楚哪里的官兵多,哪里的官兵少,还有,有没有骑兵都是一无所知,对于这支四千人的步卒,仅仅只需要五百官兵精骑就可能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不能耽误时间,在全军登上渡船之前,每个人的神经都不能放松。
“快快快!都他娘的没吃饭吗?速度快,动作快,老子告诉你们,现在不加把劲,到时候过不了黄河,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过不了的兄弟也别指望着前面的人会等着,只要现在落单了,那就是掉队了,也别想着能跟大部队汇合了!”李过骑着战马,在队伍首尾来回奔驰,不断的宣讲着,这时候的李自成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掉队的士兵自己管不了了,无论如何要将主力人马带入山西,只要能跟闯王合兵一处,自己就有翻身的机会。
士兵们听见李过的话悚然心惊,他们知道,李自成这次是玩真的,方才有几个士兵跑不动了想坐下来休息,立刻就被上官用鞭子给抽打起身,上官说的很明确,想死的现在就停下。这一下哪还有士兵敢不听令,全部都是咬牙坚持着。
“娘的,哪来的贼寇,进了咱们河南境内,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灵宝县的防守百户自言自语的说道。身边的一名总旗也是大惑不解,按道理说,灵宝县虽然不算是河南腹地,但是也不是边界,虽然说紧邻着山西,但是中间毕竟还有黄河天险,最近山西那边流贼闹得厉害,消息也传到了灵宝县这边,但是不论是河南的士兵还是百姓,心中都没有过多的关心,黄河天险就是他们的安全保障,流贼想要进入河南必须要渡过黄河才成,黄河哪里是那么容易过的,且不说河流湍急,一般不是很有经验的船夫都不敢来回横渡黄河,搞不好就会被河中心的漩涡给吸进去,船毁人亡。当然,迷信的说法就是河神发怒,但是不管怎么样,流贼想要过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而陕西那边有杨鹤,还有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坐镇,听说洪承畴已经将不沾泥的人马给击溃了。所以他们河南这边人的心态都很坦然,没有什么危机感,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如今看到李自成的兵马过境,吃惊加上害怕,就成了灵宝县守军的这副模样。
总旗上前一步道:“百户,您看,这些人十有**是从陕西过来的,说不定就是不沾泥的残部,他们好像并没有要攻城的意思,只是在沿着官道前进,看他们的速度很快,好像赶着执行什么任务似的。”百户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从城头上看去,下面的情况基本上一目了然,这些流贼的人马大约有四千余人,人数上是远远超过灵宝县的守军的,只是不知道军械装备怎么样,有没有攻城能力,百户也算是有经验的人,当年也参加过平定白莲教的战斗,对流贼的认识还是比较深刻的,大部分流贼看起来声势骇人,其实都是些乌合之众,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武器装备又差劲,怎么会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些人看起来有四千多人,可是真要是攻城作战,自己这数百人还真的未必输给他们。
可是这些人一点攻击灵宝县的意思都没有,像是北面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一般,一刻不停的向北移动。百户猛然反应过来,“不好,他们想渡河!”他惊呼一声道。总旗接话道:“过河?百户大人,他们过河做什么,难道是要跟山西的流贼汇合?”百户点点头,看来他也赞同总旗的意见,这群人这么急着向北,北边还能是哪里,就是黄河,想要渡过黄河,那就必须先抢占渡口,而灵宝县渡口是这附近的唯一渡口,流贼不打县城,摆明就是冲着渡口去的。“唉!灵宝县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可是若是这股流贼渡过黄河,加重了山西的危机,恐怕咱们也逃不过朝廷的责罚啊。毕竟是咱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渡河的。”百户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说的不错,这支兵马若是过了河,加强了山西的贼寇兵力,岂不是让山西的兵马和百姓遭了殃,虽然自己在河南地界上,可是也不希望河对岸的百姓倒霉啊。不过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守城可以,若是出城作战,就依靠他麾下这些士兵,可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