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巷尾,一个身穿绫罗,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颐指气使的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外藩男人说着什么。
“不行、不行。”男人操着不甚标准的大唐话一个劲的摇头。
小丫头咒骂了一句,恨恨的自袖袋里又掏出一半贯钱扔给他,此番那男人才笑开了,拍拍胸脯,指着墙角蓬头垢面的几个男人,对着那小丫头点头哈腰。
小丫头哼哼了一声,骂了几句,扭着纤细的腰肢装模作样的离开,那样子,好像她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似的。
待她一走,几个男人“嗡”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将那一贯半钱哄抢一空,外藩男人对着远走的小丫头呸了一口,拉拢着那几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
药行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上官翠羽眉开眼笑,撒娇耍赖让于子归搀上马车。
“表哥,我们去哪里玩,不然,让春雪带上膳食,我们出外踏青去吧。”
“今日就算了吧。”于子归轻淡的道。
上官翠羽也不甚在意,表哥的性子就是如此,外冷内热,她早就习惯了。
“那咱们去河上游船?再叫上几个歌姬为咱们唱曲。”上官翠羽一拍巴掌,笑呵呵道:“这主意不错。”
“六娘子。”春雪从巷子里头跑出来,对着她点点头,上官翠玉立时笑的更开心了,斜睨着乔木家的肉粥摊子不屑的冷哼。
“表哥,快上来,我们走吧。”上官翠羽催促道。
“嗯。”于子归撩起袍子,登上马车。
老老实实蹲在一旁煮粥的夏玉树瞧见了,撇嘴,嘀嘀咕咕一通,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扬州城,河道遍布,又加之隋炀帝时开通的南北向的大运河,此番便构成了方便的水上交通,让扬州城成为了大唐除润州之外的最大港口,贸易往来,人流如织。
河上,画船,船头站着一身华服,身姿翩翩的刘临风,在他的身畔,是衣着简陋,身段纤小的乔木。
对于刘临风来说,出现在他身畔的,不是描眉画眼的歌姬舞女,就是名门淑媛,没有一个不是穿金戴银,光鲜亮丽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让伺候着他游玩的船家水手们都禁不住嘀咕开,纷纷猜测,这刘大公子是又换了口味。
再说,那村姑样儿的小女子,不是低头含胸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而是……水手们识字不多,反正就觉得,那小妮子甚是稳当,好像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扬州城第一公子,而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哥哥。
春阳温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如金水洒下,甚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扬州这地界,是个寸金寸土的地儿。”刘临风指着河上往来繁忙的船只,道:“每天都有众多的官吏、士人、商人、富豪、大地主或者抵达,或者途径于此。”
乔木望向刘临风,便觉,这人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心中也颇有丘壑。
乔木低头一笑,他那样的家世,又怎会是个愚蠢的,只知道寻花问柳的纨绔呢。
“是不是看上本公子了,嗯?”察觉到乔木的目光,他抿了抿发鬓,臭美的道。
“你这种人啊,我要的起吗?”乔木白他一眼。
刘临风眉眼一挑,笑上脸来,道:“你倒是甚有自知之明。不过,野心也忒大,听你话中的意思,还看不上做我妾侍的身份。”
乔木哼哼道:“别欺负我不懂大唐律,我便是白痴也知道,在古……做人妾侍的,如同奴婢,买卖如同牲畜,我好好的良民不做,犯贱了才去自卖为奴。”
刘临风又来了兴趣,还以为她小村姑一个不懂得为他妾的好处,便道:“只要你伺候好了我,谁人又敢胡乱卖你来,你可知,做了我的妾,你就会有金钗银簪戴,有绫罗锦绣衣裳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想登上我家门的女人多的是呢,我都不屑要。”
“荣华富贵什么的谁又不想要。”乔木叹息似的道。“可若我连自己的自由和生命都不能掌握,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有些东西,是荣华富贵也填不满的寂寞……”
乔木的情绪低下来,心上如针扎一样的痛,眼上蒙上一层水雾,迷茫无助。
“我此刻要的,也不过是家人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罢了。”乔木低声道。
刘临风静默了半响儿,眼睛望着河上繁华,轻抬手为她拭泪,道:“你这小妮子……和她们果然是不同的。”
乔木后退一步躲开,眨巴眨巴眼睛,自己又笑起来,道:“有什么区别,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她们要金要银,要让自己看起来富贵雍容,贵气逼人,我也要啊,我就是俗人一个,甚至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哪一个女人不想自己像一个华贵美貌的公主呢。”
刘临风用玉骨扇点着乔木的肩膀,呵呵笑起来,玩耍似的拽拽乔木的耳垂,“你特别不特别,我知道就行了,小妮子还小,知道个什么。”
“哎?”
刘临风嗤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晚上这里才热闹呢。”
“还有夜市不成?”乔木略微讶异。
对这小妮子的无知,他已经很淡定了,玉骨扇摇摇,笑呵呵道:“夜晚,那是商客、文人、富豪子弟恣情享乐的时候,夜市算什么,美人环绕,倡楼一醉才是快活。你这小妮子懂什么。”
他又点点乔木的肩膀。
乔木撇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想着现代的那几个巨富子弟,若是来了青楼招妓合法的古代,岂不是要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