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的心中凛然。
他们陈氏一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秀才,怎么能让区区一个杨槐给毁了。
二叔公站在一旁与众人低声嘟囔着,片刻之后,拄着拐杖上前,避开那木盆里的“脏东西”,对着杨槐道:“杨里正,这事儿不过是个意外,孩子既然已经没了,咱们何必再去寻衅滋事,没得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我呸,你个半截子入了黄土的东西,你这话也说的出口。”杨二郎一口吐沫星子啐在来人脸上。
“娘,你进去看大姐,这里有我和爹在,断然给大姐和孩子讨个说法。”
杨柳揽着陈鱼往东厢房去。
苏凝将药倒入了碗里,陈鱼立刻挑了帘子让她进屋,杨柳一进了屋里,径直朝着陈有生走了过去,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脸上。
“娘!”陈有生泪流满面的看着杨柳。
杨柳止住哭意,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甭叫我娘,我没你这个女婿,当初我就不应该拿女儿与你们换亲,陈有生,我告诉你,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桌上的茶壶被杨柳气得一下子推落在地,碎在陈有生的脚下。
陈有生没有避开,任由杨柳打骂,好似这般,他的心里也能跟着好受些。
炕上的杨絮听到杨柳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苏凝给摁住了肩膀。
“二嫂,把药喝了。”
“娘!”杨絮朝着杨柳喊了一声,气息微弱。
杨柳囫囵的擦了眼泪,抬脚朝炕头走了过去,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在这儿,女儿,你没事儿就好。”
杨絮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苏凝端着药碗起身,给杨柳让位,“婶儿,让二嫂把药给喝了。”
陈鱼扯过弟弟的手站在炕下,望着杨絮便哭了起来。
“鱼儿,贤儿,娘没事儿,你们甭哭。”杨絮伸出胳膊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泪水。
杨柳道:“快把药喝了。”
杨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娘,女儿不孝,有件事儿想拜托娘。”
“有事儿你就说,和娘还这么见外。”杨柳将药搁在一旁。
杨絮朝着陈有生看了一眼,见男人正低着头,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心里头如压了秤砣,略有些喘不过起来,可看着两孩子,终究还是狠下了心。
“娘,我要同有生和离,带着孩子回杨家村,您能不能收留孩子一段时日,等我好了——”
杨絮的话还没说完,杨柳立刻止住了哭意,“成,和离好,娘带你们回家,咱不在这儿,我这就去同你爹说。”
陈有生低垂着脑袋在听到和离二字从杨絮口中说出时,如同遭到了雷劈般,终于迈出了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炕前,一脸愧疚的看着杨絮。
“絮儿,我、我对不起你,我们能不能不和离,我去和爹说,咱们分家,这个家我一定分,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的。”陈有生哽咽着。
陈鱼一把推开陈有生,眼里充满恨意:“爹,如果你不这般懦弱,我和娘也会信你,但是你瞧瞧你,你还配做我爹吗,我多麽希望当时是你冲过去,而不是娘,弟弟没了,都是你害的。”
陈仲贤也跟着哭了出来。
被儿女指责,陈有生的心如同被人拿着刀子狠狠捅了一番。
杨絮心里头也是怨恨的,别开了眼。
苏凝将药碗捧了过去,宽慰着她:“先把药喝了,身子好些了,才能带着孩子们离开。”
杨絮闭了闭眼,转头喝下了苏凝喂下的汤药。
院子里,吵闹声、争执声不断。
东厢房的门猛然被人打开,杨二郎一步上前,朝着陈鱼道:“鱼儿,去拿床褥子,咱们回家去。”
瞧着杨家的人气势汹汹模样,苏凝立刻上前看向杨柳:“婶儿,路上注意些,甭太着急赶路,她的身子经受不住颠簸。”
杨柳拉住苏凝的手,双眸满是感激:“苏凝啊,多谢你了,等我们把这糟心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再带着孩子登门道谢。”
陈鱼将褥子递给了杨二郎,杨二郎瞧着炕上的杨絮,鼻头发酸,直接将那褥子裹在了杨絮的身上,抱着她就往屋外走。
杨槐则是抱起陈仲贤,唤了一声杨柳,浩浩荡荡的带着孩子们离开。
老陈家的人没有想到杨槐居然敢这般行事儿,刚要上前拦着她们,却见来福一个猛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直到杨槐赶着牛车离开,他们也没敢挪动一步。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杨家的人走了,众人便将火力转移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抱起陈仲怀,不等她喊苏凝的名字,苏凝已经出了屋里。
“咱们也回家吧!”
“嗯。”
苏凝摸了摸来福的脑袋,瞥了一眼被众人护着的大周氏,声音骤冷:“孝敬您的东西给您搁下了,您放下,往后您死了,我们照样孝敬您,只不过不晓得将来老陈家的祖坟里有没有您一席之地。”
“你个毒妇,居然——”
身后是大周氏的嚷嚷声,苏凝与陈永生没有理会,来福走在他们的身后,不忘回头朝着院子里的再次吼了一声。
明明是一个佳节,却被这等子事情闹得没了心思,苏凝走在路上,望着那轮明月,莫名觉得心绪烦闷。
陈永生抱着陈仲怀,察觉她的心情,一手牵起她的手,往身前带了带。
苏凝仰着头看了眼陈永生,四目相对,她的心里这才安慰了些,将头依在他的胳膊处。
和离的事情并没有谈拢,杨槐这般带着孩子们回村,心里头憋着气,赶着牛车的手不由捏紧了绳子。
杨柳照顾女儿,望着他的脊背,低声道:“当家的,赶慢着些,女儿难受。”
杨槐立刻松了些绳子,将牛车赶得稍稍慢了些,杨二郎将两孩子护着,望着杨絮惨白的脸,心里头不是滋味。
“爹,明儿一早咱们便去府衙,必须让姐同他们家和离。”杨二郎道。
杨槐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光是要和离,还要让大周氏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才对得起他失去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