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在屋里绣锦囊,苏凝则是在另外一边盯着父子二人将醒酒汤给喝了。
下晌的时候,父子二人就已经醒了,看着窗外的天色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且脑袋还有些昏沉。
苏凝这会儿在隔壁厢房里陪着小儿子小女儿玩耍,听到动静,便过去看,结果这父子二人还真是醒了。
“厨房有热水,我让他们打来给你们沐浴。”身上全是酒味儿。
盛长靖与盛仲怀各自嗅着身上,确实一股子酒味。
等父子二人再次洗干净过来要抱孩子们时,纷纷都躲进了奶嬷嬷的怀里,且捏着小鼻子,满脸的嫌弃。
“爹爹和哥哥臭臭,臭臭!”
父子二人闻言,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耐心哄着孩子,抱着他们坐在了怀里逗着。
“娘给你的衣裳都收拾好了,还个你备了些吃食。”苏凝开口道。
盛仲怀颔首,明儿一早他就要去码头回京城里,只是离开之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家人团聚。
“爹,那朱氏我也顺便带回去,交给公主处理!”盛仲怀道。
提及朱氏,眼下夫妻二人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般。
苏凝还记得在收到苍凌云的回信时,那信上提了朱氏的身世,也是个可怜人。
朱氏年轻的时候犯了错事情与宫里的侍卫有了情,曾有个女儿,但后来却因为护卫反悔并借她出宫,便一气之下将肚子里的女儿给打掉了。
那孩子都已经快成型了。
且她伺候的主子都已经答应,只要那侍卫来接走她们母女,就一定放她们离开,不追究她们的过失,可谁曾想的到,朱氏的心比那男人的心还要狠,将自己都已经成型的孩子给打了。
这便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梦魇。
所以才会想将锦荣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然而,她自己的过错凭什么要让锦荣来偿还,自己为人母不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将她带回去后,一起由公主处置,你不必再插手!”苏凝道。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盛仲怀子自然是不会给她求情的。
晚间的时候,一家人吃过晚饭,盛锦荣端起桌上的茶水朝着盛仲怀道:“兄长,锦荣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您对锦荣的好,锦荣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盛仲怀看着自家妹妹那豪爽劲儿,忍不住嗤笑,接了她的茶水,一饮而尽:“日后若是谁敢欺负你,记得告诉我,别怕,你身后可是有爹娘,有我们给你撑腰了,知道吗?”
一番话,弄的盛锦荣眼眶通红:“知道了。”
“行了,快坐下坐下,好好吃饭!”苏凝招呼着两孩子坐下,分别他们二人各自夹了鸡腿。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等用过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盛锦荣便提出先回房间歇着了。
夫妇二人不疑有他,让她先行离开,后又同盛仲怀谈了一会儿关于何时回苍云国的事情。
其实,夫妇二人并不想回去,他们住在这里,没有人来寻他们的麻烦,日子过得实在是舒心,只是无法照顾两边的老人,让苏凝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爹,娘,三年,三年后儿子亲自接你们回家。”盛仲怀起身朝着夫妻二人略一拱手。
看着儿子如此郑重,夫妻二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你也不要强求,就算咱们不回去,娘也打算好了,在东莱将这驿站买下,咱们这往来也方便了许多,届时你带着外祖父,祖母他们一块儿过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咱们家!”
“没错,仲怀,你娘这话说的不错,人心难测,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你要小心行事。”盛长靖在官场上吃过许多亏,他没有那些朝臣们心眼多,所以皇帝为了保自己,便来了这东莱。
可盛仲怀不一样,仲怀年少便中了状元,在朝中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有了一席之地,只怕那些人想尽办法想要陷害他。
“儿子明白!爹娘放心就是。”盛仲怀眼神一片清明。
苏凝起身去屋内寻了一木匣子来,朝着盛仲怀递了过去,“这是娘亲自让人打的一支朱钗,黄金虽俗气,但是却也能在危难时拿出来应急,娘当然是不希望你们用上这个的,但以防万一。”
“娘,温媪她不会收下的。”盛仲怀看着木匣子里颇有些分量的金钗,忍不住失笑。
苏凝却不管他,“你就告诉温媪,这是我给未来儿媳妇的传家宝,她若是不收,以后就不要叫我娘。”
盛仲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父亲,无奈只好将那匣子给收了。
苏凝面上这才有了喜色。
月明星稀,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皎洁,月光洒落在庭院内,将廊下那抹身影拉的细细长长。
丁香与墨香本是要陪同姑娘回房间歇息的,可是走到一半时,姑娘便直言要去柴房看一眼朱氏。
朱氏那可是府邸里众人最不愿意提及的,这会儿子姑娘要去见她,只怕——
“姑娘,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回房间歇着吧。”墨香好言相劝,希望盛锦荣能够回去。
盛锦荣却摇了摇头:“不行,今夜若是不见,明日她就要被哥哥带回去了,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再相见了。”
朱氏毕竟照顾自己多年,盛锦荣哪里能轻易将她放下,此次来见她也是想与她彻底做个了断。
柴房外头有侍卫看守着,这会儿见着自家姑娘过来了,眉头轻蹙,忍不住看向身后的两个丫鬟,眉眼里都是指责,怎么能将姑娘带来了这里。
丁香看了一眼墨香,墨香只好上前一步与那侍卫说明了姑娘的来意。
“姑娘,大人吩咐过,不准人接近这里的,您还是不要让小的为难了,若是让大人知道,只怕会惩罚小的。”那侍卫朝着盛锦荣拱手道。
让姑娘进去那是不可能的,万一这朱氏起了歹心,对姑娘不利怎么办。
盛锦荣却并没有放弃:“就让我与她说一会儿话,就一盏茶的功夫,我不会告诉爹娘的,此事就你我们知道,成吗?”
“姑娘,您还是饶了小的吧。”侍卫任由她如何说,就是不肯让她进去见朱氏。
盛锦荣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愈发的细长,看着格外的可怜孤独。
另外一名侍卫于心不忍,上前道:“姑娘,就算是您见了,朱氏也不认识您了,她现在谁都不认识,您何必要见她。”
说罢,打开了柴房的窗户,让她透过窗户看向了内里。
整个柴房内乱糟糟的,朱氏此刻蓬头垢面背对着她们,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却听不清。
看着如此模样的朱氏,盛锦荣心里难受极了,喊了一声嬷嬷,可惜却再无人回应。
“这是小的时候我害怕,您给我的拨浪鼓,您说只要摇着这拨浪鼓,听到这声音,您就会来陪着我,现在我把它还给你。”盛锦荣将拨浪鼓放在了窗户上。
许是那拨浪鼓的声音惊着了朱氏,朱氏吓得躲在了干草垛里,嘴里叫嚷着,“孩子,我的孩子!”
身后丁香和墨香看着,怕姑娘难受,遂小声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盛锦荣转身离开了此地。
窗户上搁着的拨浪鼓被人拿了去。
朱氏握着拨浪鼓,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目,手中抱着一堆干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的没了从前的样子。
盛锦荣回到房间后,哭了一小会儿,在丁香和墨香的伺候下入睡了。
翌日。
盛家一家人去了码头目送盛仲怀回去,就连不空也来相送。
朱氏被侍卫押着先上了船,盛锦荣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反倒是叮嘱着自家兄长一路注意安全。
盛仲怀抬手想要摸一摸妹妹的发髻,可看着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妹妹,那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锦荣终于懂事儿了,替兄长照顾好爹娘和弟弟妹妹,若有拿不准的事情,记得写信知道吗?”
“嗯,兄长放心就是。”盛锦荣极力忍着哭腔答应他。
苏凝抱着小儿子,小儿子知道兄长要走,正哭哭唧唧的要盛仲怀抱,盛仲怀将他抱在怀里,逗着他笑了,这才与众人分别。
码头传来孩童的哭喊声。
苏凝抱着儿子哄着,生怕他吹了风,用衣裳将他盖住,再看一眼自家夫君抱着的小闺女,那模样根本就没有要哭的意思,反倒还学着大人们挥动着手。
船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盛长靖揽着亲人回到了马车上,盛锦荣则是与不空在码头说了一会儿话,直到盛长靖挑起马车帘子,轻咳了一声,示意该回去了。
盛锦荣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他上了马车。
“公子,咱们也回吧!”身边的小厮提醒着不空。
码头的风吹动着他的一炮,看着海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空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回去了。
盛仲怀在离开时虽然未同自己开口,但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却全都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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