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军愣愣地看着李玉娘,腿一软便瘫坐在地,哪有力气去给柳煦拿药箱?
“啪!”王月香手中的包袱掉到了地上,发出并不算大的声音,她背上背着小小的猪妞冲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刚刚还眼神顾盼生辉的李玉娘,身子禁不住地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呀!”王月香蹲下想伸手去帮柳煦给李玉娘止血,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垂下。
应该是这边动静太大,肖七听到了柳煦让柳从军拿药箱的话,南飞已然提着药箱飞跑而来。
柳煦快速打开药箱,找到止血的药粉,往李玉娘额上伤口处洒,却直接被血冲散了一部分。
前额受伤,怎会有这么多血,流速还这么快,柳煦心往下沉,额支动脉和静脉恐都有损伤,而且很难确保颅内没有出血。
“南飞,快去请胡御医。”柳煦一边吩咐南飞,一边自己动手给李玉娘止血。
那些鲜红的血刺激了柳煦,在这一次性手套也没有的时候,消毒药物也不太齐全的时候,她快速再次将止血药粉洒到李玉娘额上那个鹌鹑蛋大小的伤洞处,另一手快速用布条堵住。
放下止血药瓶,柳煦一手继续堵着那伤处,一手轻轻探向李玉娘脑后——她倒下时后脑勺着地,声音很响,很有可能后脑勺也受了伤。
果然……
柳煦摸到了一手鲜红的血,手脑勺伤口不算大,但她神情越发严肃,后脑勺的伤比前额更不好说,小脑和脑干很容易受到损伤,以这时的医疗条件……
小脑控制运动,而脑干部分的神经控制着人的呼吸、心跳等。
怕什么来什么,李玉娘的呼吸听起来很艰难,柳煦收回给摸索着给后脑勺抹止血药的手,血迹满满的手指轻轻搭在李玉娘脉上,心更是沉到了底。
李玉娘不但呼吸紊乱,脉息也极弱,且体温有些偏低。
柳煦快速把自己所知的方案都想了一遍,并无可行性强的方案。
如果晃晃出手呢?不行,来不及!李玉娘若不能自主呼吸,就需要上呼吸机吸氧,而晃晃的医疗功能里虽也有呼吸机功能,但需要外接一定压力范围内的氧气,在后世几乎所有病房都有氧气接口,但这里,并没有。
即使她有办法现制,也来不及。
柳煦第一次产生了无力回天之感……
不知是李玉娘一心求死还是柳煦情绪有些外露了,李玉娘朝她虚弱地笑着摇了摇头,无力地动了一下手,朝满脸泪痕,脸色惨白的王月香道:“月香,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孤苦无依……地……老去,我……听说……你是个……心善的……这才……这才……对……对……不起……”
王月香摇着头呜咽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玉娘的视线看向柳从军,呼吸短急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瘫坐在地的男人,柳煦心里挺难过,李玉娘已经意识不清了。
虽然额头上的血基本止住了,但她却仍然救不回这条刚刚还很鲜活的生命。
她眼睛不停看向院门口,寄希望于胡御医。
胡御医很快便到了,是被南飞背过来的,然而他看了李玉娘的状况,把了脉,也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
“快,快把她弄出去,死在我家里太晦气了。”胡御医说完这话后,在柳石氏惊呼声中,李玉娘很快便吐出最后一口气,没了。
柳煦下意识就要抢救,胡御医伸手阻止了柳煦:“救不活了。让她少受点痛苦吧。”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南飞说有人撞柱自杀了,若是能救当然要救,但现在就算救回来,只是让她死前多难受一会儿。
柳煦怔怔地看着李玉娘,除了额上的血迹流了些到脸上以外,她看起来还算走得安详。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眼睁睁见人死在她面前,柳煦心里很是难受。
柳美云和董绵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一条鲜活的人命在她们面前消失,董绵想起了不久前服毒自杀的娘和那个人,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
而柳美云此时也全然顾不得学董绵,更顾不上半点形象,紧紧抓着董绵的手,身子都是抖的。
她不仅仅是因为李玉娘的死,还有李玉娘宁愿死也不和张二狗成亲,以及她也能看出来的李玉娘和她二哥铁定有私情。
她害怕且后怕不已,她曾经做的事不计后果,要不是她三哥是举人,要不是柳煦没在深究,她是不是也得死?还有张二狗,上次他喝醉后到坑边撒尿,后来硬要说被她占了便宜,要她负责任,这次死的又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他……他他他,会不会又赖上自己?
“伺书、南飞,你们愣着干吗?把这晦气的疯女人赶紧给我抬出去!”柳石氏气极败坏。
知子莫若母,看到柳从军瘫坐在地的反应,她便心知柳从军和这蓝寡妇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心里也是慌的,但现在蓝寡妇已经死无对证,她要一口咬定这蓝寡妇是疯了。
南飞虽说来柳煦家还没多长时间,但他就是肖七的人,肖七让他们兄妹二人来的原因是护着柳煦,也可以帮着她医治病人,自然不会听柳石氏的吩咐。
伺书当然也不会听她的,看向柳启智,柳启智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脸色特别难看,隐隐发青,目光刀子似的从柳从军脸上剜过:“伺书,去请里正和邻村里正,还有这妇人家人过来。”
“是。”伺书领命,却被柳石氏拦住。
“启智,你疯了吗?”
柳启智严肃看向柳石氏,话却是对伺书说的:“伺书,快去!”
南飞看了眼气极败坏的柳石氏又看了眼柳启智,再看了眼胡御医和柳煦:“夫人,不如南飞去请本村里正,伺书兄弟去邻村请里正和这妇人之家人吧。”
柳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柳启智虽然心里恨不得掐死他二哥,但对南飞还是维持着礼貌:“如此便有劳南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