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下,那披头散发的女人似乎是在昏睡,头颅微微低垂着,两只手平摊在身体两侧,手腕上用白色的布条捆在了床头的雕花栏杆上。
盯着那妇女看了许久,秦月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对着床榻上的女人喊了出了一句:“母,母亲……”
秦月染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显得尤为的嘹亮。
可床头昏睡的甄氏就好像是聋了一般,对寝室里女儿的呼喊置若罔闻。
“母,母亲……”
秦月染又惊又疑,忙就要上前去查看。
刚跑出两步,就被守在一旁的引路嬷嬷给拦住了:“哎呀,大小姐使不得,这不能轻易把脸凑过去,当心大娘子突然醒过来咬你一口。”
“你说什么?”秦月染无比诧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熙春也是满目惊讶,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大娘子被送出景安侯府那天,人还是好好的,说话走路都是清楚的,这才送到庄子里不到两个月,就已经疯到胡乱咬人的地步了么?
看两个前来的贵人都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两个嬷嬷也是一脸为难,“这,这 的啊娘子来之后不肯服药,我们一日三回的熬着要,奈何大娘子吃得少,打翻的多,加上可能是在主君家里受了什么刺激,总之这心病就越来越重了,癫狂的死后张嘴咬人也不是没有,所以才让大小姐您小心些。”
对于这个回答,秦月染气的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还是熙春在一旁提醒,“大姑娘,我看两个嬷嬷说的对,您还是小心一些,奴婢陪着您一起过去。”
说罢率先走到了秦月染的前面,主动站在床榻前微微弯下腰,试探性地伸出手搭在了甄氏的肩膀上,轻轻摇了两下,“大娘子,大娘子,奴婢是熙春啊,奴婢跟大姑娘过来一起看您了。”
“唔,嗯?”
也许是摇晃起了效果,一直深埋着头颅的甄氏总算是有了反应,嗓音嘶哑的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熙春摇的用力了些,“大娘子,大娘子?奴婢是熙春啊,大姑娘房里的贴身女使,大姑娘也一起来看您了,您打起精神瞧瞧我们吧。”
“唔,谁,谁?”
这时,床上的甄氏总算是彻底抬头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转过头看向床边。
“母亲!”
看到甄氏总算有了回应,秦月染心头一动,惊喜的声音克制不住的从嗓子眼里吐了出来,下意识就要弯下腰想要伸手拥抱。
“不可!”
一看秦月染又探身弯腰的姿势,站在后面的两个嬷嬷着急的大喊出声。
饶是她们喊得足够及时了,可秦月染探身的动作又快又急,弯腰之势已是注定,根本由不得她停下身子。
而在那两个嬷嬷喊话声落下的同时,双手被捆绑在床头的甄氏忽然张开嘴,对着探身过来的秦月染就要狠狠咬下去。
“啊——”
熙春吓得惊叫出来,身子已经朝着秦月染扑了过去,直接扑在甄氏的胸口。
扑过去的那一刻,甄氏的一口白牙也落了下来,直接咬在了熙春的肩膀头上。
“啊!”
熙春痛的惊呼出来。
秦月染也是吓得身子一抖,慌张地抬起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熙春,“熙春,熙春你怎么样!”
站在后面的两个嬷嬷此刻也赶了过来,一个去扶熙春,另一个人去推还趴在熙春肩膀头上的甄氏。
两个嬷嬷一起合力,这才把熙春从甄氏的嘴巴里救下。
甄氏这一口咬的极狠,熙春的肩膀头几乎见血。
若不是熙春眼尖手快,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才堪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甄氏的这一咬。
否则,现在被咬的就是秦月染了。
“我,我母亲怎么会这样?”
看着已经被嬷嬷扶起来的甄氏,秦月染眼底仍有震惊尚未消散,瞳孔地比平时放大了一圈,心有余悸地看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母亲。
两个嬷嬷此刻已经分别一左一右地站在床榻两边,一个人摁着甄氏的肩膀,另一个人摁着甄氏的脑袋,防止她继续胡乱咬人,同时嘴巴上还不忘记给秦月染解释,“就是半个月前弄成这样的,不肯吃药,也不愿意出门晒太阳,跟谁也不说话,整天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大娘子嘴巴里在嘀咕什么。”
“到底是主君的妻子,我们也不敢真的像是对待囚犯一样强行给大娘子灌药把,就只能趁她心情好的时候,放在她的汤菜里多少糊弄一点,但药量不够,怕是对病情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起先也不咬人的,好像是不是大公子来看过大娘子,大娘子就忽然开始风言风语,一会说大公子来看他了,一会又说白生了个儿子……”
另一个嬷嬷也点头附和:“是呢,整天都是疯话,可是我们两个人一直守在院子里,大公子的面也没见过,若是真的瞧见了倒也好,压根庄子里出了大小姐您,就在没有外人来过,大娘子整天这样疯疯癫癫,弄得我们两也快神经了,这不是正想着给主君侯府带个话,要不然请个京城里的名医过来看看?”
“我母亲她就没有清醒的时候吗?”
秦月染不可置信,匆匆看了两个嬷嬷一眼就又重新扑到床边蹲下,双手扒着床沿,仰着头看着披头散发的甄氏,一双水眸里满是期待和乞求,“母亲,母亲您看看我啊,我是月染,我是您的大女儿啊,我来看您了?你还认识我么?”
“滚,滚!都是来害我的,你们都是一群小人!”
甄氏瞧见了秦月染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却半点欣喜也没有,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双眼,只能借着烛光看到她咬牙切齿地咒骂,“你以为,你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就能上天了?仗着主君对你的宠爱,你还想生个儿子?没可能!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怕,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小贱人,就凭你也想生侯府的儿子?”
“母亲,你好好看看,我是月染啊,我是秦月染!”
秦月染强忍住哭腔,期期艾艾地瞧着床上的甄氏,“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爹爹,才允了我出来见您,女儿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女儿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