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嬷嬷进了院子后,踩过地砖上的一层枯黄的落叶,一行人到了正屋门前头。
随行的小厮不方便继续跟进去了,懂规矩的守在门外头,随时听后吩咐。
熙春紧跟着秦月染,两个人在嬷嬷的引路下一起进了正屋。
老嬷嬷撩开正屋门前挂着的厚重的毡布帘子后,站在门的一边,侍候着秦月染进了屋子,才继续往里走。
屋子里光线昏暗,四方的窗棂上沾着一层最劣质的草纸作窗户纸,外面已经是旭日东升,晨光熹微了,却半点金色的阳光也洒不进来。
光线能穿过草纸进到屋子里的寥寥无几,屋内的光线比之侯府里下人房间还不如。
若非是屋子里还点着几根白色的蜡烛 ,恐怕连屋子里是个什么情况也看不出来。
秦月染看着昏沉沉的屋子,瞧着屋子里简单的家具陈设,眼眶微微一热,强忍着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老嬷嬷还在前面为两个人引路,一直走到屋子里面,穿过一个屏风和一个垂到地上的麻布幔帐后,终于到了屋子里间。
一行人刚走到里间,一直守在里间的另一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嬷嬷也忙从里屋走到门口处,抬眼稍稍打量了一番秦月染,看出了进来的人身上衣物不俗,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女使,便知道这是主君家里来人了,十分懂事的跪伏在地,“给两位贵人请安,恕老婆子我身份低微,不曾去过侯府内宅,没见过两位贵人,还不知两位是……”
刚才负责引路的老嬷嬷忙给地上的同伴使眼色,笑着道:“这可是主君家里的嫡出大小姐,叫大姑娘或者大小姐都成。”
“呦,老婆子眼拙,也不曾之前听到主君家里来信说大姑娘要来,没来得及出门迎接,失礼了,还请大姑娘恕罪。”
“我爹也是忽然起意,才安排我来看望我母亲。我母亲呢,现在何处?”秦月染见母心切,根本不想和地上的嬷嬷又过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大,大娘子在……”
跪在地上的老仆妇立刻结巴起来,犹犹豫豫地看向站在身边的同伴。
那个刚才负责引路过来的老嬷嬷立刻接口,讪笑道:“大小姐,这,这大娘子就躺在里面的床上,只是,只是……”
一旁的熙春也听的不耐了,蹙眉质问:“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没想到主君家里会派大姑娘来,这大娘子昨儿夜里还发癫来着,奴婢们怕大娘子弄伤了自己,便拿了点布条把大娘子捆起来了,绝对不是我嫩故意为之,真的是怕大娘子发癫起来把自己弄伤了啊。”
引路的那个嬷嬷越说声音越小,心虚地看着脸色逐渐阴冷的秦月染,最后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解释,“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大娘子一开始送来的时候还肯自己动手吃饭,慢慢的吃饭也不肯,青天白日里也总说胡话,晚上就更吓人了,不是叫骂一晚上,就是要找东西摔打,经常摔的满屋子都是瓷片瓦罐的,她还不穿鞋光着脚乱走,上次就把脚后跟划伤了……”
“够了!”
秦月染听不下去了,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嬷嬷的回话,“就算我母亲发疯的时候不受控制,你们压制不住她,也不能把她当个囚犯一样用绳子捆起来,她就算是有天大的不是,如今我爹爹,侯府的主君还没休妻呢,你们这种乡下庄子里的粗使仆妇也敢这样作践她!”
“冤枉啊大小姐,真不是我们两个人作践大娘子。”
“是啊,大小姐,我们两个人又要洒扫洗衣做饭,又要看顾大时常发癫的大娘子真的是忙不开,若是有更好的法子,谁敢这样对大娘子啊。这次大小姐知道了就帮着我们回侯府给主君说说,这杏花镇上的庄子里就有我们两个老婆子根本忙不开的,还请在多派两个人手过来……”
这地上的这两个嬷嬷也是老油条了,看大小姐呵斥了自己,一个个伏低做小的趴在地板上,哭丧着脸诉苦。
熙春也是奴仆堆里长大的人,自然看出了这两个嬷嬷的油滑,看自家姑娘似乎还要训斥,立马暗中伸手在秦月染的阔袖上扯了扯,口中恭敬道,“姑娘,咱们看大娘子要紧。先看大娘子如今如何了。”
熙春明白,现在不是站在这里让自家姑娘跟这两个仆妇扯皮的时候,今天是姑娘好不容易说动了主君才秋来的机会,当然是看大娘子更为要紧。
且就算现在把这两个奴仆训斥了,大娘子被绑在床上也已然是事实了。
这里地处荒僻,离着京城又稍远,更是不再侯府管家的管辖范围之内。
若是姑娘此刻就把话说的重了,让两个仆妇记恨了,事情反倒不妙了。因为姑娘看完了大娘子,迟早还是要走的。
真正留在这个庄子里,长久的看管、照顾大娘子的还是眼前这两个老嬷嬷。
就算是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说的太深了,回去将此事告知府里的主君,让主君换了这两个刁仆才是正经。
“罢了,熙春说的不错,自然是看我娘要紧。”
好在秦玉染也是从深宅大院里历练出来的,熙春稍稍给了一点小动作,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马上改了话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满压了回去。
跪在地上的两个老嬷嬷也顿时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其中引路的那个老嬷嬷还负责引路,而另一个较为年轻一点的仆妇则起身去了旁边的一个立柜处,从抽屉里拿出两根蜡烛放到了寝室的的高脚小几上引燃了。
多了两根蜡烛后,烛光驱散了寝室里的黑暗。
秦月染在引路嬷嬷的带领下又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蜡烛摇曳的烛光才看到床榻上正背靠床栏倚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
秦月染走路的脚步都慢了一拍,盯着床榻上的那中年妇女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