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对于林潼的表现一点儿都不意外,如果他真的认为林小狗是他儿子的话,就不会为了林芳致来做这么疯狂的一件事,毕竟侄女和亲儿子虽然都有血缘关系,但完全是两码事。
林潼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月夕的视线,挣扎得更用力了,他也顾不上嘴里少了两颗门牙漏风得厉害,拼命地大喊着诸如“贱人你敢骗我”之类的话。
林小狗仿佛已经听得呆了, 他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娘亲,缓缓地摇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不可能的,从我进了庄子那天起,爹就跟我相认了,还说以后这庄子就是我的,林芳致只是他的一个障眼法,不然就会有人来害我,让我活得过初一,活不过十五。”
李氏悲愤地说:“你才是他的障眼法,他就是利用你来坐坐帮着林芳致达到目的的棋子,除了这个空头许诺之外,他还给过你什么好处?”
林小狗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的没有过。
林潼做总管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跟着沾点儿光的,或者是能随时偷个懒,或者是能多拿些工钱,毕竟林潼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田庄上给人当牛做马出苦力,然后还拿着少少的工钱,又要被人随意指使欺负。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被安排做跑腿的杂役,拿只比最低高一点点的工钱,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颐气指使,而对此林潼给出的解释是这样才会伪装得更像,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林潼的亲生儿子,即便是在为儿了替林潼办事,被人打得口吐鲜血卧床不起的时候,只因为他送来的一碗汤药,就重新坚定不移、无怨无悔。
林小狗一直坚信着,将来有一天会继承这座田庄,能让娘亲不再过着遭人白眼的富贵日子。
即便是有一天林潼被迫离开了,田庄易手到了顾师傅手中,他依然还存有着这样的念想,这也是这回林潼回来闹事,他会拼尽全力帮助他的原因。
只因林潼告诉他,只要放手一搏这一次,成功了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就能够立刻继承这座田庄,从此成为人上人。
可是现在娘亲却跟他说,他林小狗并不是林潼的亲生儿子,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而已,这怎么可能?
“娘,娘您告诉我,如果我不是我爹的儿子,那我为什么姓林?为什么不姓李?”
林小狗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扑过去抓住李氏,急切地追问着。
“你一直都姓李,是在你七岁进了田庄做事之后,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被赐姓林的,林潼不说收你做义子,只说把你当成一家人,所以让你改姓的林,你都忘了吗?”
李氏凄然地说,眼中的泪水就一直没有停过。
林小狗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喃喃地说:“对,我想起来了,我姓李,我叫李恩义,不叫林小狗,我叫李恩义!”
他猛地看向林潼,目光茫然地说:“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吗?就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想让我拥有,原来你早就告诉了我事实的真相,我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对吗?”
“小狗,呵呵,林小狗啊,嘿嘿。”
他痴痴地笑着,仿佛是疯了一般。
原本还以为有热闹可看的人,现在都变得沉默了,谁也不曾想到事实的真相居然会是这么残酷,即便是那些铁石心肠依旧对这一切觉得幸灾乐祸的人,在这时也不敢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八卦的心,沉默地等着看后续。
林潼忽然就不挣扎了,他原本是被人用门板抬来,摁着坐在地上的,挣扎的时候头发也变得散乱了,身上更是只着一件中衣,连个外袍都没有穿。
他佝偻的腰一下子挺得笔直,下巴也微微昂了起来,那样子仿佛是个睥睨的将军,而不是被人压制在地的阶下囚。
“狗就是狗,就凭你们母子,也配得上我?不过是消遣利用的玩具罢了!”
他原本还说话漏风含糊不清,可这句话却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晰,也让林小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不屑和鄙夷。
直到现在,林小狗,不,李恩义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活在别人给他编织的美梦里,若不是李老爷、顾少夫人亲自过问这件事,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就是被榨干最后一点可利用价值,最后成为一颗弃子!
“李恩义,到现在你还打算继续维护那个男人吗?”
秦月夕在这时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的前半辈子就活在一个谎言之中,难不成连你的后半生也想搭进去吗?他到现在甚至连装都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你还要维护他到底的话,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
李恩义依旧是跪坐着,他原本已经扑到了李氏怀里,此时却直起了腰,直挺挺地跪着对秦月夕说:“你是想要我揭发他的计划,还是做证人?不管是什么,我都做。”
“哼,果然是条狗,还是条叛主的狗,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也省得今日坏了我的大事。”
在习惯了用豁牙说话之后,林潼只要稍微说的慢一点,就能说得很清晰,而且这种缓慢反而还给他平添了几分傲慢和不屑。
“没错,我是狗,我在你林大总管的眼里就是一只畜生,可偏偏你连畜生都不如,所以你今日被反噬,都是你活该,自找的!”
李恩义眼里已经没有绝望和痛苦,反而只剩下一片狰狞的疯狂。
秦月夕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即便她现在的心比前世柔软了许多,可还是觉得李恩义并不值得同情。
贪慕虚荣、认贼作父,若不是有当初的一念之差,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自取其辱。
不过就是因果报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