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林氏旁边的甄氏也是愣住了，眼中先是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就是厌恶，但心里却又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快意。
确实是痛快啊。
这么多年来，但凡是重要的席面场合，只要林氏不动筷子，其他人就别想吃。
这个规矩已经保持了快二十年了，她虽然不满，虽然名义上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可只要这个婆母在一天，管家之权就落不到她手上。
这女眷开席的第一筷子，也就吃不到她嘴里。
心里为着这个事情，愤愤不平了多少年了。
没想到今天把秦月夕请回来，一下子就把秦府立好多年的规矩给破了。
这下不知道林氏要怎么心里作呕呢。
美滋滋地想着这些，甄氏脸上却已经换了表情，一脸诧异地看着秦月夕，故作吃惊地道：“月夕啊，想来你是刚刚清醒，以前心智未开，也不懂规矩，母亲得告诉你，这秦府的开席的第一筷子向来都是你祖母的。”
“是吗？”
秦月夕故作茫然地看向甄氏，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又在另一盘水晶肘子上狠狠戳了一筷子，连皮带肉的夹起了一大筷子一边吃边说，“怎么吃个饭还跟皇宫似的有这么多讲究？我在顾家吃饭的时候，就算是吃年夜饭，那也是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便加菜的。就算是秦府有这个规矩把，我都出嫁了，按照大晋的礼法，回来算是客人……”
秦月夕故意吃的动静很大，大口大口咀嚼，含糊不清地道：“而且你们别忘了，可是你们拿着请帖请我回来的，那我这个客人怎么到了秦府，吃个饭才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啊……”甄氏也是头一次面对面的领教秦月夕的一张利嘴，顿时语塞，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说起来，她的确是让邓嬷嬷拿着请帖去请秦月夕的。
若不如此，怕秦月夕也不肯上当回来。
没成想，这一点倒被秦月夕捏住话柄了。
“咳咳。”
正当甄氏语塞的时候，坐在主座上的林氏轻咳了一声，然后一边转动着手里的紫檀佛珠，一边和蔼地道；“不妨事，月夕说的对，今儿这场宴席本来就是专程为她设宴款待，她既然是客人，谁吃第一筷子也不是那么要紧。”
“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话秦月夕早就料到了，头也不抬的继续夹菜，又开始去夹远处的清炒虾仁。
整张桌子，所有的人都没吃一筷子，秦月夕却已经自顾自的吃了好几盘菜了。
林氏见状，手上转动的佛祖都停了一下，手掌不由地微微收紧，几颗檀木珠子已经被挤压的咯吱作响。
“吃吧，都吃吧，既然是家宴，大家都不要拘束，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吃就是了。”林氏压抑着心中的不快，脸上依然笑得和蔼可亲，抬目扫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
甄氏不再开口，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秦月染，眼神中略带着一丝笑意，颇有几分瞧好戏的意思。
秦月染则朱唇紧闭，一双美眸一直紧盯着吃菜的秦月夕，眼底升起一抹不可思议和鄙夷。
而坐在最末席的柳姨娘已经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倒是秦月朦反应平平，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的一盘凉菜，伸手夹了一筷子新鲜的秋笋放到了身边柳姨娘的碗中，压低声音道：“娘，别看别处，咱们吃咱们的就行了。”
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眼中的惊奇都掩饰不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清醒后的秦月夕，之前秦月夕痴傻的样子她也是见过的，那个时候偶尔见到她，都是衣不蔽体的，不是衣服短了就是脚上少一只鞋子。
身上也永远有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看到人也不会问好，只会眼神躲闪的找地方躲起来。
那个时候的秦月夕，跟眼前坐着大快朵颐，自信风采的秦月夕相比，真的是判若两人。
满桌子的人都各怀心思，吃饭夹菜也都是规规矩矩。
只有秦月夕吃的旁若无人，好不尽兴。
有些菜够不着了，干脆会站起来夹，而且每次都是夹一大筷子。
整个桌子上看起来是摆了四五十道菜，但是每一盘子都只有巴掌那么大，食材小而精，哪里经得住秦月夕这大一大筷子。
她的一筷子下去，一盘菜的三分之一就要被她夹走。
从开席到现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已经吃下去四五盘子菜了。
偌大的秦府置办酒席，何曾在席面上出现过这样毫无礼数，目无尊卑的人吃饭用餐？
就连站在席位后面负责布菜的两三个女使都看傻眼了，手上的酒壶端着都忘记给主人杯子里添酒了。
看到秦月夕吃的这么开心，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林氏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还不能出面阻止，甄氏看不下去了，也开始心疼自己这一桌子饭菜，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秦月染已经是忍不住了，直接在安静的饭厅里开口道：“月夕妹妹，怎么只顾着吃饭，也不给大娘子还有祖母问好？”
那边，正在品尝一盘鸡髓笋的秦月夕听到询问，丝毫不着急回答，反而又夹了一筷子塞着乌鸡髓肉的鲜笋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大剌剌地说道，“怎么，既然是请我回来吃饭的，我出门劳累了一下午饿得很，坐在桌上吃两口饭都不行？等我吃够了，再给两位当家主母问好不是一样？”
“你，你这是没有规矩！”秦月染忍不住皱起秀眉，僵着脸庞训斥。
秦月夕这会已经吃了个五分饱，夹菜的速度才放慢了些，乜了端庄清高的秦月染一眼，嗤笑道：“怎么，鸿门宴这么快就要开始了？我还以为你能再装一会呢。”
“秦月夕，我母亲好心好意请你会娘家吃饭，你从上桌开始不请安也就算了了，还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秦月染怒视着她。
“你娘好心好意请我回来？”秦月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立刻仰头哂笑出来，“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既然非要追问，那我就戳破这层窗户纸了。大娘子请我回来，可不只是为了请我吃饭，还想在我这里兴师问罪，最好能套一些银子出来填秦府的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