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怒斥,声音洪亮,回荡在宽敞的大厅里。
更是传出了门廊下,地下守在外面的朱管家和几个一等女使都惊呆了下巴。
在场人,除了顾梓晨和秦月夕以及萧承乾之外,每一个人都是惊讶不已,朱管家更是嘴巴都惊讶的合不上了。
这些再景安侯府干活工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人,何曾看到过邓嬷嬷对甄氏主母破口大骂过,这些年来,不管府里发生了任何事情,这主仆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邓嬷嬷向来对主母恭恭敬敬,别说吵架,就是大声反驳都没有过。
而今天,居然会对主母加以指责,破口大骂?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就连站在萧承乾身后,从进屋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秦月朦此刻也惊讶地咦了一声,心中止不住地在想这个邓嬷嬷怕不是被秦月夕和顾梓晨这么一吓,给吓疯了?居然这么反常,跟甄氏吵起来了?
萧承乾坐在主座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瞧着邓嬷嬷大骂甄氏的闹剧,不发表言论。
秦月夕和顾梓晨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心如明镜。
这邓嬷嬷前几天还和甄氏亲如姐妹,主仆两人一唱一在东苑席面上一唱一和的,在看众人的反应,想来以前邓嬷嬷跟甄氏也都是敬爱有家,真心实意的为甄氏着想的。
而现在,眼看之前那些伤天害理的旧事已经瞒不住了,且不说李玉娘当年到底是不是被冤死的,就说她嫁妆被抢一案来说,现在已经是人证物证聚在了。
而且还有刘癞子这个作为邓嬷嬷亲戚的污点证人指证,可信度更高。
如此以来,不提李玉娘被冤一案,只说一个侯府嫡母指使下人设计抢走庶女的嫁妆,这就已经是触犯了大晋律法,犯了打劫谋害两项罪名。不光是要坐牢,更是要在坐牢子之前被休出侯府。
这两个下场,不论哪一个拿出来,甄氏都受不了。
而这个邓嬷嬷恰恰是真心护主,才会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与真是大闹一场,撕破脸皮划清界限,承认此事是自己一人策划,才能保住甄氏最后的一点脸面。
此时此刻,靠在官帽椅上的甄氏已经坐不住了,满目惊痛地看着邓嬷嬷,踉跄着站起身,对着邓嬷嬷缓缓摇头:“邓嬷嬷,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邓嬷嬷虽然行为怪异,但她最后那番话,自己揽住了一切罪名,她这个作主母的又怎么会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这可死心眼的老太婆,是要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招揽了。
甄氏的言语哽咽,摇头看着邓嬷嬷,“你不要再浑说了,邓嬷嬷,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我继续帮扶你,为你这个木鱼脑袋的大娘子费心筹谋已经毫无用处了!”
邓嬷嬷却根本不给甄氏说话的机会,直接以下犯上的伸手掐着甄氏的双手,恨恨地道:“你忘了,我之前三番四次的如何劝说你的了吗?你都忘了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想通了会赞成我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此话一出,甄氏怔在原地。
邓嬷嬷这是在变着法子的提醒自己,要自己不要说错话了,不要拆了她的台。
三五天之前,她整日缩在后院惴惴不安的时候,邓嬷嬷就不止一次的说还有后招,会给她想办法的。
她就奇怪,这还能有什么法子。
却没有想到,邓嬷嬷最后用的这个法子叫做——弃车保帅。
邓嬷嬷在甄氏出神的时候,双手紧紧掐着甄氏的手腕:“大娘子,奴婢最后在教您一声大娘子,您真的是扶不起来的烂泥啊,这些年来,我也曾对您几次提议要从老太太手里夺权,您也不敢。这边罢了,可怜一个傻子庶女出嫁,你都还要去拿着自己的嫁妆去贴补给秦月夕,那奴婢照顾长大的月染该怎么办?侯府账面上是一屁股烂账,月染那样乖巧端庄,等她出嫁若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夫家该如何看她?你不心疼月染,奴婢心疼,你不做,我便自己做!”
话音刚落,她又狠狠甩开甄氏的双手,双眼赤红地瞪着秦月夕,怒道:“一切都是你,原本我都计划的好好的,若不是你跳出来搅局,我说不定还能看到大小姐风光出嫁。我老婆子命不好这一辈子每个一儿半女的,我把大小姐一直当做是我的亲孩子一般照顾着,你又凭什么拿那么多嫁妆出嫁?我告诉你,你送亲队伍被抢,包括你被打了当头一棒,那都是我老婆子的主意!我看不惯你,看不惯你是李玉娘那个贱人的孩子!”
立在一旁的顾梓晨瞧见邓嬷嬷那癫狂怨毒的眼神,不悦地蹙眉,上前一步,侧身挡在了秦月夕面前,隔绝了邓嬷嬷那狠毒的视线。
邓嬷嬷这才像是反映过来,双眼才看向顾梓晨,眸中眼白处皆是血丝,狠狠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罪臣之子罢了,皇帝宽容,又逢太后大寿,这才没有赐死你们顾家,若是赐死了,也就不用我费心思掉包了。顾梓晨,你要恨要怨就恨我吧,把婚约上的大小姐换成秦月夕这个主意也是我出的!也不知道,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什么好事都让你遇到了,本都褪腿瘸成了残废,居然还好了。还跑来搅我的局!我真是恨不得能把你剥皮拆骨!”
“哼。”
顾梓晨轻轻哼笑了下,俊美的脸庞依然毫无表情,淡淡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想舍弃自己,保全主母?不过你这一点还真令我意外,虽然你和甄氏,都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这份忠心倒是很难得。等你下大狱的时候,我会拜托衙役好好照顾你。”
“我呸!用不着,想让我老婆子坐牢,还把我屈打成招让我攀咬主母,做梦!”
邓嬷嬷直接朝顾梓晨脸上吐口水。
被顾梓晨眼疾身快的偏过头躲开了。
而邓嬷嬷却仰头大笑,“哈哈哈,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无人指使,无人授意,都是我擅自做主,但我无愧于心啊!”
语毕,便转身往身后大厅中央的香案上一头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