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内,沈夫人悠闲地端着茶水,杨凌的手下李七垂首立于厅下。
“都找遍了吗?大夫人确定不在府中?”沈夫人幽幽地问道,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回老夫人,都找遍了,也问过门房,确实不在府中。”李七肯定地回道。
沈夫人抿了一口茶,淡淡清香入口,全身通畅,她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我就知道那女人不会乖乖呆在府中。”
“且让她外头蹦跶吧。”沈夫人放下茶盏,敛了几分笑意,沉眸道:“人,可备好了?”
李七紧闭双唇,郑重点头。
沈夫人的唇角这才又翘起,缓缓抬手对李七摆了摆,“照原计划行事,下去吧。”
李七抱拳领命退下去。
沈夫人转而对身后的丫鬟道:“去杜府送个信儿,两日后我在沈府设宴,请杜夫人杜小姐来府中做客。”
丫鬟应声出门,沈夫人信步走出厅堂,看着外头烈日当空骄阳似火,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走到院中树下,望着那满眼的绿,低头踩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的斑驳,心情甚是舒畅。
“曲宁啊曲宁,你以为你对我的随口敷衍,便能得三个月的清闲吗?哼哼,我呀,念在你伺候了我儿子一场,给你三日清闲。”
她伸出手掌,掰着手指道:“今日是一日,还有两日。”
沈夫人最是怕热,可今日却是从头到尾的清爽舒适,这种感觉好几年不曾有了。
她面带笑意,仰头轻叹,“这个家,你永远都做不了主。”
接下来的两日,曲宁每日都去樊府,与杜怀灵两个人一去一整日。
照顾一个人不是清闲的活计,曲宁每每回府都是精疲力尽的样子,根本无暇沈府的人事,更顾不上老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好在樊高底子好,卧床两日已是有了好转。
两日后,曲宁与杜怀灵从樊府走出来,由沈府的马车直接将两人接回沈府。
不知是不是因着樊高身子好转了,两人心情都不错,竟不觉疲累了。
两人回到沈府时,杜夫人已经去了,在后院与沈夫人说话。
两人前去打招呼,曲宁恭敬地对杜夫人福身,“见过杜夫人。”
沈夫人心中窃喜,算这女人有自知之明,没敢舔着脸称“姨母”。
没想到杜夫人竟道:“你是叶儿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自是该跟着称我为‘姨母’才是,怎能唤‘杜夫人’呢?”
曲宁惊喜,忙重新见礼,“宁儿见过姨母。”
杜怀灵亦欢喜得紧,母亲可算愿意放下对宁儿的成见了,尽管她不是笑着说的,可这已是巨大的改变。
沈夫人突然阴鸷了眼眸,不过那抹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在杜夫人看过来的那一刻,她换上了浅浅的笑意。
“宁儿,你带怀灵玩去吧,我有话与你母亲说。”杜夫人道。
两人应声告退,手拉手走了。
沈夫人在她们转身的那刻,沉下脸来,冷声对杜夫人道:“你要打肿你姐姐的脸吗?”
杜夫人心知她定然心中不痛快,支走两个孩子就是为了向她解释。
她耐心地向沈夫人说了前几日发生之事,她在极度恐惧无望的时刻,是曲宁安慰了她,她欠她一份情。
沈夫人不听还好,一听更加不可思议,拍着桌子红了脸。
“你是傻吗?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就欠人情了?!还有那个,那个樊高,那就是个无赖,你让怀灵去照顾他?你怎么想的?!还有你家老爷,竟也同意?他不是最精明的吗?”
沈夫人气得双眼冒金星,“我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你们可曾掂量过?”
杜夫人探身上前握住她拍在桌子上的手。
“姐姐,你没经历过那个场景,当时的我心境都要塌了,樊高那孩子血流如注,带给我的恐惧和窒息感让我险些就地死去。”
她叹着气,至今回想起来,仍旧心中不安,“若是没有曲宁,怕是我回不了杜府。”
沈夫人不屑冷笑,这在她看来极度的荒唐!不就是刺伤个人吗?不就是见了点血吗?天塌了吗?至于这般?
霞安镇才多大?回不去杜府?更是笑话,怕是爬也爬回去了。
杜夫人看她一眼,瞧见了她一脸的冷笑,无奈地住了口,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便是亲姐妹亦然。
没有人能懂那日当叶儿说出“宁儿身手好着呢,定能护姨母回府。”这句话时,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和安慰。
更不会有人体会到曲宁把冰冷生硬的珠钗拿走,为她塞上手绢的那一刻,那抹绵软温暖便推倒了她心中所筑起的那堵关于成见的高墙。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沈夫人白了她一眼,面带怒气。
杜夫人只得又接着道:“回府我与老爷说了,老爷沉默了许久。”
“然后呢?然后告诉你要善待曲宁,再把亲生女人推给那个无赖?”沈夫人高声道,她心头的火气大有压制不住的势头。
才好了三天的心情被自己的亲妹妹击得粉碎!
杜夫人叹道:“老爷道是,樊高性子傲,但为了怀灵不惜以身犯险,这世上没几个男儿做得到。”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们做父母的,就别干涉孩子了,是好是坏,看他们的造化吧。”
沈夫人闻言连连哼笑,坐立不安,气得没着没落的。
“姐姐,不若你也试着放手吧。”杜夫人知她不高兴了,想了再想,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沈夫人沉默了半晌,而后抬眼笑了笑,“行,我听你的,试试。”
杜夫人从来没奢望会这么快从姐姐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惊又喜,起身道:“姐姐,咱们出去看看晚宴准备得如何了?”
沈夫人笑着搭上杜夫人伸过来的手,心道:“妹子,原本要利用怀灵,我心中有愧,但你若是这般,我可就心安理得了。”
晚宴上,一家人却是难得的和谐。
沈夫人沈老爷面带笑容,杜夫人神情和蔼,杜怀灵与曲宁说说笑笑,沈安叶偶尔插句嘴逗弄她们。
沈夫人看着杜怀灵与曲宁,道:“怀灵永远与嫂嫂有说不完的话,不若今晚就留下来吧,与嫂嫂一间房。”
怀灵自是高兴,刚要张口应下,杜夫人道:“不可,叶儿去哪儿?”
沈夫人拍着她的手背,笑道:“沈府这么大,就不能腾出一间房给叶儿吗?何况就一晚上,你就别让怀灵失望了,人家孩子乐意得很。”
杜夫人看向怀灵,怀灵直点头。
“瞧见了吧?”沈夫人笑意盈盈,语气温柔又和蔼。
杜夫人犹豫片刻道:“那,今日我与怀灵都留下吧,差人回去给老爷送个信,明日吃过早饭,我们再回杜府。”
这倒是出乎沈夫人的意料,但她不管杜夫人是怎么想的,怀灵留下就好。
“姐夫,今晚也得委屈你了,让我和姐姐说说体己话。”杜夫人对沈老爷道。
她想再与姐姐多说说心里话,劝慰劝慰她,她知姐姐要强,性子硬,就怕嘴上应着她,心结却不那么容易打开。
沈老爷喝得微醺,一口答应了。
宴席散去,巳时刚过,怀灵与曲宁手挽手回了房,沈安叶去了书房,沈老爷则被下人扶着去了客房。
沈夫人吩咐丫鬟给沈老爷送些醒酒汤后,也与杜夫人回了房。
杜夫人一直没闲住与沈夫人说好话,又是赔不是又是劝慰她,直到接近午时,才睡去。
沈夫人一一应着,只因今晚会有好事发生,心道:“三日,曲宁啊,今晚是你得意的最后一晚,且珍惜吧。”
午时将近,深夜寂寂。
几朵烟云如轻纱一般交叠着漂浮在那轮圆月之前,月光如水,洒向宁静的大地。
顾四双手交叉拖出下巴,坐于屋顶之上,看着从小厨房中走出的丫鬟,步履匆匆。
丫鬟走后,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从中蹿出,身影一闪,隐没在了墙角的黑暗中,那人正是李七,他的兄弟。
顾四凝眸沉思片刻,翻身而下,心道:“大夫人,这些年你识我敬我,我顾四决不让人伤你分毫。”
夜色中,李七再次出现,肩头扛着一个布袋子,左右环顾,十分谨慎。
他正小心地往前走着,眼看要到沈安叶的书房门口了,忽然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顾四迅速接过那布袋子,小声道:“姑娘受惊了。”
布袋子里传出一阵娇里娇气的声音,“无事。”
顾四扛起她,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
第二日,沈夫人尚未起床,便有丫鬟匆匆来报:“老夫人,昨晚,昨晚老爷他,他······。”
“老爷怎么了?”沈夫人惊问。
丫鬟跪地不起,“老爷与一个女子,女子,那,那般了。”
沈夫人大惊!
赤着脚奔到丫鬟面前,俯身问道:“你说清楚了?谁?!老爷还是小爷?!”
丫鬟战战兢兢道:“回老夫人,是,是老爷,老爷。”
沈夫人面色瞬间惨白,披头散发地就要往外冲。
“拦住夫人。”杜夫人对门口丫鬟小厮喊道,而后忙下床拉住沈夫人,“姐姐,冷静,切莫失了身份。”
沈夫人哪里冷静的了,那女人都是她安排好了的。
她利用怀灵让沈安叶独宿书房,再派丫鬟送去动过手脚的安神汤 ,在那之后,李七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先找好的女人送进客房,与沈安叶生米煮成熟饭。
她打算得很圆满,今日一早便给那女人个妾室的身份,那女人无依无靠,进了沈府也不敢兴风作浪,要想过得好,还得巴结她。
这样一来,她就有了同盟不说,且曲宁再也不能独占叶儿,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她也是女人,所以她知以曲宁对叶儿的感情,她必会痛不欲生,这件事将会成为她心中无法弥补的伤痕。
以后再也无需她出手,曲宁那女人就会自动与叶儿产生隔阂,今日起,她的好日子将永远不会再有。
可结果为何成了这样?
为何这女人爬上了老爷的床?!沈夫人趴在梳妆台前,心如刀割,久久起不了身。
“姐姐。”杜夫人不忍,眼中含泪,轻柔地为她梳头。
忽得,沈夫人抬起头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碰掉了杜夫人手里的梳子。
“李七呢?去找李七来。”沈夫人喊道。
门口小厮听见了,赶紧跑去找李七,可他翻遍了沈府,也没看到李七的影子。
待他回来复命时,沈夫人与杜夫人已梳洗完毕,双双坐于上首,只是脸色都差极了。
小厮唯唯诺诺进门,跪地道:“回老夫人的话,李七不在府中。”
话未落音,沈夫人狠狠摔碎了手边的杯子,吓得小厮一个大激灵。
沈夫人怒着脸色,一言不发,起身便往外走,杜夫人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老爷所在的客房内,只见老爷坐在上首叹气,一个女人跪坐在他跟前抽泣。
沈老爷见沈夫人进来,脸色一变,道:“夫人,这,这······。”
他也是无辜的,昨晚喝了醒酒汤后全身燥热难当,不知道什么时候枕边多了一个女人,女人宛若游蛇,苏媚入骨,微凉的身子正好解了他身上的热,于是便顺水推舟了。
他甚至不想追究这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他甘愿相信是上天怜悯他,赐给他的。
沈夫人最是知道这其中缘由,但事已至此,她又怎敢说出一个字?
只把脸撇到一边,道:“给些银子打发了吧。”
岂料那女人立时起身扑到沈老爷膝盖上哭,“老爷,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求求您,看在我伺候您一场的份上,别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做个粗使丫鬟也是好的。”
“你做梦!”沈夫人咬牙道,上前将她从沈老爷膝盖上撕下来,怒瞪着她带泪的脸庞,冷笑道:“我倒是小瞧你了。”
李七明明道是这女人老实巴交得很,在外头经常给人欺负,他是寻了许久才寻到这合适的人选,且暗中观察她不少时日。
今日一看,这女人哪里是老实巴交?根本就是心机深沉!
那女人被沈夫人扔在地上,眼睛却巴巴地看向沈老爷,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我孤身一人,与您有缘 ,您就是我的唯一,求求您,收下我吧,我定当尽心尽力地伺候您。”
如水般的姑娘哭得楚楚可怜,沈老爷那颗心早就软了,再听她一口一个“伺候”,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
那是一种古木逢春的感觉,那种感觉沁入骨髓,沈老爷只要一想起,那颗原本已经渐熄的心重新开始勃发生机。
怦然心动!
他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而沈夫人年华老去,再也不会带给他这种感觉。
纵使知道这样多少对不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可身体上的渴望战胜了脑海中的理智,沈老爷最后还是对那女人伸出了手。
沈夫人的心如坠千年寒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老爷,绝望却一滴泪都流不出,“老爷,你要留下她。”
“夫人,给她个名分吧。”沈老爷叹道,眸光中的那股子坚决沈夫人读懂了。
“好,好。”她绝望地点着头,“我们夫妻一场,我谢你几十年来对我一心一意,这般就算我还你了。”
那女人闻言,立时给沈夫人磕头,“谢夫人成全,小的知晓自己的身份,这辈子伺候老爷夫人,甘愿当牛做马。”
“谢谢妹妹了。”沈夫人扔下这句话,走了,走出客房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杜夫人紧跟在沈夫人身后,“姐姐,这女人不简单,以后怕是······。”
沈夫人冷笑,她岂会不知道这女人不简单?可眼下她占了老爷的心尖儿,她能怎么办?
闹吗?一闹得罪了老爷不说,叫外头的人知道了怎么说?
堂堂沈府夫人容不下一个妾室?叫她如何有脸再与别人来往?
这一遭,沈夫人彻彻底底地品尝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什么叫打掉牙混着血往肚里咽。
杜夫人是局外人,她不似沈夫人身陷其中,没了章法,只听她对沈夫人道:“姐姐,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夫人看着她,“说。”
“与曲宁交好,你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只要你们联手,就没那女人的立足之地。”杜夫人道。
沈夫人咬牙道:“怕是这件事又是曲宁那贱女人陷害我!不然李七怎会凭空不见了?”
“李七?”杜夫人奇道?
事已至此,沈夫人对亲妹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需要一个人来听她倾诉这一切。
杜夫人大惊失色,原来这一切都是姐姐的计划,包括怀灵,她心中怅然,可又同情姐姐,毕竟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姐姐,这件事且不说没有证据是曲宁所为,便是有证据,那也只能说明,你斗不过她,即是如此,那就与她联手,这才是聪明人的法子,你也说过,咱们是做生意的,要懂得趋利避害。”
沈夫人颓然坐下,沉默许久,方道:“你容我想想。”
当日晚些时候,沈府上下都知道了沈老爷纳妾之事。
老爷纳妾,旁人说不得什么,包括沈安叶,要知道别的府上,谁家老家都是三妻四妾。
只是让沈安叶与曲宁纳闷的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
开始沈安叶与曲宁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杨凌来报,说是李七不见了,他们方心中有了点眉目,可心中还是悬着很多疑云。
晚些时候,曲宁心中的疑云又多了好几层,只因沈夫人派人送来了许多好东西。
曲宁收了东西,自是要前去谢老夫人,也就是从当日起,曲宁没再看过沈夫人的任何脸色,回回都是平易近人,亲若慈母。
沈夫人不仅对曲宁好,还对曲宁的家人好,时不时便差人去上家屯送东西不说,还多次宴请了曲大富一家。
头些日子,曲宁受宠若惊,心中忐忑非常,后经沈安叶提点外加自己留心观察,老夫人这般做是为了拉拢她保住地位。
曲宁恍然,老夫人道是新妾室狐媚满腹心机,曲宁倒是挺感谢她,因着她的到来救她脱离了与老夫人争斗的漩涡。
虽说这样想不大地道,但曲宁心里真的挺高兴的。
当然不管沈夫人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好是真的,曲宁接受了,同样回报以最真挚的温情。
新妾室不知是看清了形势还是真的如她所说能伺候老爷便心满意足,竟是安稳度日,从不见生事端。
激情过后沈老爷冷静下来,但觉对不住夫人,反倒是比以前更体贴了。
这样一来,沈府倒是一片祥和如意。
两月后,沈安叶从外回来,曲宁懒洋洋地唤了他一声。
“宁儿不舒服?”沈安叶上前摸摸她的额头。
“被一件事困扰了。”曲宁伸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叹气。
沈安叶笑着道:“何事?我来为你解。”
曲宁抬头,“你说咱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沈安叶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呆滞了片刻,笑意重新回来,渐渐放大,喜在脸上,甜在心里。
宁儿有喜了!
“傻了?还不快向母亲报喜去?三月之约,心愿达成。”曲宁伸手戳了他腰一下。
沈安叶扭着腰笑,“好痒。”
曲宁被他那痴傻样逗笑了,“沈公子,您人设要崩啊。”
······
九月后,曲宁诞下一子,取名:沈绍亦。沈府张灯结彩,喜庆无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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