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比不得那些大家族,还有自己的祖坟山,都是谁家相中哪里,就埋在哪里。
倘若那地儿有主,给主人家一些银钱,便作数了。
这转了大半天,终于看中了一处,就是在长满山石都荒地旁边,那里是无主之地,倒不用花钱,但是四周乱七八糟的,还要多麻烦几个人过来打整。
南老头年纪大了,当然经不起一直来回跑,所以这事儿也落到了墨痕息的手里,另外墓碑也在旁边雕刻打磨。
这时候,南老头才觉得,墨痕息也是顶事的, 从前是自己低看了他。
那二十两银子,划算!
又说南大嫂,那日随着她阿娘回娘家,大抵是卢氏让南家老头老太太上门闹,叫她在村里丢了脸面,所以路上没少责备女儿没出息,母女俩又走得着急。
那天下着毛毛雨,路湿滑得很,南大嫂本来年纪也不小,脚下一滑,便摔倒土坎下面,人是没事,就觉得腰身有些不爽快。
便也没当回事,毕竟这庄稼人没那么精细,大都是怀着孩子就一直下地种田,直至生产前一天,都还弯着腰在地里插秧的多了去。
所以卢氏也浑不在意,还叫人传话回去给南大。
谁料想当晚南大嫂身下就见红了,哪里还用说,这孩子到底是滑没了。
但卢氏丝毫不慌张,没去立马安慰因没了这孩子而伤心难过的南大嫂,反而道:“不妨事,没了好没了,你一把年纪带个奶娃娃像是什么事儿,倘若你家大郎在家,只怕早就娶了媳妇,这会儿你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南大嫂听得此话,想着似也那样,真如此的话,自己岂不是跟媳妇一起坐月子?
可这不是大儿子没在家么?又不知在战场上生死如何?而且这孩子没了,怎么管南大去二房借钱,便很是担心,“若是他们知道孩子没了,哪里还肯拿银子过来?”
又或者拿了过来,以后自己从哪里找个孩子带回去?
卢氏听到南大嫂这些担心,不以为然,“这算多大的事儿?银子倒手就是,咱也不是不还。”
可南大嫂望着这光秃秃的家里,住的地方跟南家简直是天差地别,拿什么还么?
但这话始终没说出来,想着大嫂和阿娘对自己也好,便没在说什么。
就等着南大送银子来。
可银子没送来,睡梦中的她迷迷糊糊醒地被吵闹声惊醒,正要张口叫卢氏,便听到帘子外面传来她大嫂刘桂花的声音:“我这好房子都腾出来给她坐小月子了,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什么都落不着,还晦气。”
这里的房子紧张,现在南大嫂住的,还是她兄嫂住的,专门腾出来给她。
所以她心生感动,才点头应了,留下来跟着卢氏一起要挟 南大送八十两银子过来。
可现在听着这话,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此也就长了两分心,没喊卢氏,只自己扶着墙走到帘子旁边,掀起个帘子,但见她阿娘和大嫂面对面坐着。
“你急什么,瞧你那点出息?南大那短命鬼自己想不通要死就死了,正好就剩下秀儿,那么大的院子,咱们虽住不住,但是听说当时南家老二建的时候,什么门窗都是用的好料子,还雕了花,咱改明儿就去拆回来,多少能卖几个钱。还有他们说想休就休,我倒是要去南家问一问,我女儿可是犯了七出?”
后面的话南大嫂没在继续停下去,满脸都是骇然,她听到了什么?
南大死了?
刚小产过后的她,身子虚弱不已,扶着那墙根慢慢蹲下身来,满脸忍不住的泪水。
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然后听着刘桂花的声音:“婆婆说的也是,大妹嫁到南家,没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如今南大那短命鬼死了,他们就送休书了,谁知道那休书上面的话,是不是短命鬼的意思?”
婆媳俩商量着,觉得事不宜迟,要闹就趁着现在他们家办丧事去闹,他们若是想要脸面,就肯定会拿银子息事。
南大嫂见阿娘和大嫂真去了,当即穿好衣裳,也顾不得这虚弱的身子,追了去。
这边正好在做法,南九家一行人除了南老头和老太太两个长辈,其他的都跪着呢。
忽听外面的吵闹声,才晓得是卢氏带着媳妇来闹了。
村长生怕耽误法事,连忙安抚众人:“你们别急,我去看看,那休书是我写的,南大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最清楚。”
但对方是不要脸面的,村长就算去了也不好使,直至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法事做完,南九等人腿都跪得麻了,卢氏婆媳俩还在外面大闹。
南九本想劝着南秀儿去休息,她昨儿也没休息,那脸色白得吓人。
没想到南秀儿竟然朝大门口去。
也是巧了,那南大嫂深一步浅一步赶来,南秀儿也正好到门口,见了她那苍白的脸上,一双愤恨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地看着她。
南大嫂被素来听话的女儿那眼神吓着了。
一面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家里到处飘荡着的白幡,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南大怎就死了呢?
“秀儿?”她试着叫了一声。
南秀儿那带着恨意的目光一直没变,死死地盯着她,听到南大嫂喊自己,便撕声揭底地朝南大嫂咆哮:“你滚!给我滚!”然后便哭着转身跑回灵堂,扑在南大的棺材上痛哭。
最后如何打发走的,南九也不知道,她得空了就去陪着南秀儿,也是熬到大半夜才回去。
先生们都是要通宵念经的,这边二姨娘才做好晚饭,见南九回来,便给她打了热水泡脚,一面询问着她南大嫂的事儿。
“你祖父祖母是怎么打算的?怎将休书都送去了?”若是不将休书送过去,兴许卢氏婆媳俩就不回来闹了。
“多半是气急了,祖父祖母就那性子,我顾着这边的事情,也不知他们几时找人帮忙送了休书过去,不过我今儿瞧见大伯娘,气色差得很,只怕也不好过。”南九叹气,在大房那边忙着的时候,脚不沾地,得了空闲还要陪着南秀儿,这回来,脚才放到热水里,就觉得浑身都酸软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