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辛昙没有被勾引过来,因为郁嘉致站在风口,眼巴巴的问祁灿:“能吃了不?”
祁灿将郁嘉致扒拉到一边,他在心中默默的数数,数到“十”的时候,辛昙慢吞吞的从小木屋走向了花廊。
花廊里也点了蜡烛,不过只有一根,光线格外昏暗,辛昙逆着光,朝着他走了过来。她微微低垂着头,很认真的循着味道看着脚下的路。
祁灿立刻迎了上去,他看辛昙赤着脚,连忙大步跑回小木屋。辛昙不解的转身,祁灿已经冲了出来,手上拎着一双软绵绵的女士棉拖。
祁灿蹲在辛昙面前,握着她的脚脚,帮她穿鞋。辛昙不自在,险些踢了他一脚,他也不在意,就看着她笑:“别着凉了啊,昙昙。”
辛昙慢慢的点了点头。
祁灿想牵着辛昙去锅边,但辛昙的爪子太长,怕碰到祁灿,她一直在躲。祁灿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拉手腕。
郁嘉致等得望眼欲穿,有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不应该坐在这里,他应该去楼下和同伴们吹着冷风瞎晃悠。
香菇鸡肉粥已经煮好了,饱满的珍珠米莹白软糯,香菇丁与鸡肉丁熬煮得软烂入味,两者交融在一起,腾升的氤氲热气,都带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辛昙总以为她吃任何食物都是味同嚼蜡,是因为那本不该是她的食物,但此刻,当温热的粥在她的唇舌间化开,流进胃里,暖洋洋的,让她冻得僵硬的身体都轻松了些许。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尝到了别的味道。
祁灿看她喜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开始吃了起来。
唯有郁嘉致始终与众不同,他不怕烫,不用勺子,直接喝,一碗粥很快就能见底,祁灿怕他吃完了辛昙如果想吃第二碗就没得吃了,还拦着不让他吃第四碗。
郁嘉致饿了太多天,他觉得不撑着就是没吃饱,但他现在只能继续眼巴巴的盯着他们吃。
祁灿看辛昙慢慢的、笨拙的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将粥舀起来喂进嘴里,不由得说道:“昙昙,吃慢一点,有点烫,你吹一吹。”
辛昙感知不到烫,听见祁灿说的话,她呆呆的吹了好几下,吹的时候,一直在看祁灿,祁灿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
“好了,差不多温了,吃吧。”
辛昙乖巧点点头,此后的每一勺,她都记住了要吹五下,粥的温度才刚好。
不过到最后辛昙还是没有吃到第二碗,祁灿也没有让她吃第二碗,因为他舀粥的时候动了小心眼,给辛昙舀得很实、很满,本来以为她是吃不完的,没想到她竟然吃完了。
祁灿本来打算让郁嘉致去收拾碗筷,但辛昙出乎意料的把郁嘉致给拉走了,带到花廊的尽头,似乎是有话想说。
祁灿看得有点酸,忍住了去偷听辛昙声音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去收拾锅碗瓢盆了。得益于如今沦陷区未曾被放弃,安全区那边一直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持着这座城市的供水,虽然不多,但已足够日常生活,省着用,绝对够用。
花廊里的植物早已尽数枯萎,辛昙穿着软绵绵的拖鞋,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一开始并没有先说话,她在想她该怎么开口,正在这时,郁嘉致先不满的对她说话了。
“你今天吃了好大一碗粥!你不想让我吃饱,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在这里插足你们的二人世界,想赶我走。”之后锅里只剩下了一碗粥,让祁灿给吃了,郁嘉致一口都没捞到,他控诉道。
辛昙瞥了郁嘉致一眼,回:“因为好吃,我很喜欢。”
郁嘉致却更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委屈不已的说:“那些食物落在我们嘴里明明一模一样,你撒谎!你就是想我走!”
“真的很好吃,如果你觉得不好吃,你为什么吃得比谁都多?”辛昙缓慢而冷静的反问。
郁嘉致眼含热泪,说:“你还嫌我吃得多?我们这么久一起走的战友情啪嗒一下就没了,我走了,你别来找我!”
辛昙没吭声,也没挽留,就静静的看着郁嘉致去帮祁灿洗碗。
她站在原地许久,然后忽然将舌尖放在了尖牙之下,轻轻一咬,嘴里立刻充斥着铁锈一般的味道。这是鲜血的味道。
辛昙猛然发现,她的身体,又出现了新的变化。未知对于辛昙来说是恐惧的,她越发不安。
……
夜色渐浓。
祁灿收拾完了之后回到小木屋,便见辛昙正站在洗手间内,盯着被她晾在洗手台上的那件卫衣。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洗不干净已经凝固在上面的鲜血。
祁灿走到她旁边,看她神色低落,主动说:“昙昙,衣服我帮你洗。”
辛昙指着上面铁锈一般斑驳的血迹,摇了摇头,洗不干净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祁灿能和郁嘉致做到基本无障碍交流,还是有弄懂辛昙意思的潜质在身上的,他想了想,将衣服叠成方块,只胸前的那一块露出来,那一轮金黄的小月亮,干干净净。
“看,月亮还是漂亮的。”祁灿指着小月亮,对她说。
辛昙晃了晃手腕,然后慢慢的抬起手,宽大的袖管顺着她细瘦的手腕下滑,一条缀着一串星星的头绳便露了出来。
祁灿看着金黄的星星,忽然笑了:“月亮很漂亮,星星也一直在。”
他轻轻的按着辛昙的手,让她手腕上的星星靠近了月亮。
辛昙盯着依偎的星星和月亮看了一会儿,她忽的看见了镜子里的祁灿和她,镜子里,祁灿笑得很开心。
辛昙学着祁灿的模样,勾起唇角,咧开嘴,露出了一对尖锐的犬牙。
月亮也笑了。
因为衣服未能洗干净而失落的辛昙,很快就被祁灿哄好了,祁灿本想继续昨天晚上未完成的工作——给辛昙剪头发,但辛昙忽然间不愿意了。
因为脖颈处的那块没有腐肉的皮肤正越来越大,出现在她的身上,就像硬是和腐肉拼凑在一起一样,很突兀,辛昙觉得非常不好看。
所以,她不想失去头发的遮挡,不想让祁灿看见。她在祁灿面前真的已经非常狼狈了,她不想再更狼狈。
祁灿一开始还哄着辛昙,说他只是修剪发尾,不会弄疼她的,但辛昙表现得很抗拒,甚至是不安,祁灿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直接将那把精致的小剪刀扔了出去,然后开始说话转移辛昙的注意力:“昙昙,其实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辛昙的的反应很迟钝,她不得不认真去理解祁灿这句话的意思,也就让她无法再在意方才的慌张。她疑惑的对祁灿眨巴着眼睛,等待他继续说话。
祁灿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接说道:“惊喜在衣柜里,我本来以为你会打开来着,结果你就面壁思过了一整天。”
辛昙闻言,走到衣柜前,在祁灿的目光下,她慢慢的打开衣柜。
这衣柜并不大,但却塞得满满当当的,虽满,里面的衣服却很整齐。一排排的,全是女士的衣服,款式与色彩都非常漂亮。在衣柜的最下面,可怜巴巴的叠着祁灿自己的衣服。
祁灿特别自豪的对辛昙说:“兴隆商城不是有卖衣服的地儿吗?我搜寻物资的时候看见漂亮的衣服就觉得适合我们昙昙,后来越积越多,我就索性用木板拼了个衣柜出来,专门放它们。”
辛昙不看那些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她蹲下身,手轻轻搭在衣柜下方,祁灿整齐叠好的衣服上面。
祁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着我的衣服和你的衣服放在一起,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还可以幻想一下,假装你一直都在。”
辛昙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眨啊眨,眨了好多下,弄得眼眶周围都湿漉漉的,祁灿连忙给她擦眼泪。
辛昙小心握住祁灿的手,然后将她手腕上那缀着一串星星的头绳,圈在了祁灿的手腕。她如琉璃一般剔透的红眸,无声的告诉祁灿,我会一直都在。
……
一夜很快过去,这一夜祁灿歇在了另一间更简陋的小木屋,和郁嘉致挤了挤。其实今天祁灿本该留在露台陪辛昙的,但救援军给他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有一支救援军小分队在附近出任务,因为知道他在这里,且熟知地形,所以请求他的帮助,祁灿自然不会拒绝,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愿意做这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且实战也能让他更快成长,他越强大,才越能保护辛昙。
在离开之前,祁灿和辛昙告了别,她早就已经醒了,祁灿敲门进来的时候辛昙就站在衣柜边,静静的看着他。
很显然,辛昙听见了祁灿和救援军小分队谈话的内容,知道他今天又要出门。
祁灿语气轻松的和她说:“昙昙,我要出去一趟,入夜前就回来,又不能给你准备早饭和午饭了……晚饭吃栗子小米粥好不好啊?”
辛昙很快点头,她安静的看着祁灿,无声的道别。
祁灿看到她眼睛里的不舍,无奈的笑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等等我嘛。”
辛昙继续点头。
祁灿没有再耽搁,很快离开,去和救援军小分队汇合。
……
又是一场与丧尸的混战,祁灿早已习以为常,又一次击退一波丧尸之后,祁灿等人暂时休息。
祁灿抹了一把汗,问郑队长:“这儿大概还有多少幸存者?”
“这边的人口太密集了,丧尸也多,所以救援行动很缓慢,据不完全统计,预计还有数百人被困。”
“还没有支援下来吗?”
郑队长回:“我们云城隔壁城市的情况要好一些,等再过段时间,他们会对云城进行增援。我就希望能多几架直升机,到时候救人不是杠杠的?”
云城的直升机在末世之初被丧尸毁坏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几架被用来空投物资,祁灿还捡到过好几次物资。
短暂的谈话结束后,丧尸再度来临。
等到丧尸被击溃得差不多了,祁灿对郑队长说:“留两个兄弟给我,我们垫后,你带着幸存者们先撤。”
郑队长点点头,没有反驳。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远处的隐蔽处,正静静的站着一条清瘦的身影。
女人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肤色苍白,身穿黑色风衣。她懒散的倚靠在墙壁上,苍白的指尖随意的转悠着一个针筒,她正盯着祁灿他们,目光平静冷漠,如同在看一只又一只的小白鼠。
……
傍晚时分。
辛昙坐在赏花的吧台上,她已经剥完了满满一碗栗子,全都堆在另一个碗里,果肉金黄饱满,看着就很好吃。
郁嘉致看得嘴馋,想咬一口,被辛昙瞪开。
“要等祁灿回来。”辛昙一字一句,认真的告诉郁嘉致:“你不准碰。”
郁嘉致尝试和辛昙商量:“我也帮忙剥了啊,我看你也挺想吃的,我们一人一颗,凄惨又不会知道。”
“不可以!”辛昙将那碗栗子抱在手里,像宝贝一样护着,她重复:“等祁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