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被精灵赏了一记死亡警告,莳萝心神未定,突然看到一张脸,心脏都要从嘴巴跳出来,她后知后觉那是倒影,那人就站在自己后面。
至少是一个人类,值得庆幸。
深发的男人高坐在黑色的骏马上,马鞍和笼头用金线编织,上头镶满和马眼差不多大小的宝石,一袭深绯红色天鹅绒垂至马肚。
年轻的贵族五官苍白英俊,他像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帅雕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莳萝。
“我听说有东岸人在这里。”
男人微微歪头,慢条斯理的语气有着琴弦似的优雅,吐出来的字却不怎么优美。
“女奴?”他试探问,似乎不在乎莳萝听不听得懂。
对方轻调马头,天鹅绒黑的绸缎衬出像纸一样苍白的皮肤,但拉动缰绳的手臂线条却结实有力,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腰间配剑,上头一颗斗大的鸽血宝石闪过危险的红光。
沉重的马蹄声逐渐逼近,莳萝突然意识到她身后只有湖泊。她示意芜菁下水,大白鹅虽然英勇无畏,但在利剑和马蹄下毫无招架之力。
匡当!莳萝注意到对方扔了一个金色的东西在地上。
“捡起来。”他命令。
“很抱歉打扰大人,我在等我的丈夫。”莳萝用口齿清晰的通用语反驳。
男人异常冷漠,似乎不惊讶:“那个教妳通用语的好心人应该不希望妳用来撒谎。”
见莳萝迟迟不动作,他有些不耐道:“这附近有狼群出没,放任一位女士待在这里太危险了,允许妳拿起我的赏赐随我来。”
莳萝叹了一口气,头次渴望听见厄运在她耳边低语,随便哪一个天降正义都好。
高大的骏马投下不容拒绝的阴影,男人朝莳萝伸出手,就要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女拉上马,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这也不是对一位女士该有的礼貌。”
一掌抢先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受到惊扰立刻扬蹄退开,坐在上面的男人身形一个不稳,忍不住骂了一声,双手赶忙拉稳缰绳。
银色的铠甲不再像兵器那般冰冷刺眼,反而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暖光。莳萝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骑士,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穆夏看了少女一眼,像是想先确定她安然无恙,才转身面对男人的怒火。
“她是教会的客人,由我护送的女士。”
寻常人听到教会和银骑士都要膝盖发软了,但男人却不以为意地冷笑:
“小子,这里不是教廷,在你确切找出狼人前,我可不听从你指挥。”
马身轻蔑地擦过少年身上的铠甲,男人轻调马头,往后给了莳萝冰冷的一眼:
“一个异国人应该好好待在她的船上,这里可不是什么任人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莳萝只想告诉他,骑马就专心骑马,那种长飘飘的斗篷很容易被马脚踩中……
本来华丽离去的男人突然身形一晃,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用力拽下马背,整个人一头往后栽进旁边的芦苇丛,离幽幽的湖水只差不到一条手臂的距离。
莳萝: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恶念增强,〔不祥之兆a〕提升〔不祥之兆a 〕。】
莳萝:对拉,就是本魔女干得拉,爽 : d
与幸灾乐祸的小女巫对比,穆夏年纪轻轻却也不愧是一位银骑士,不到半秒内就迅速从变故反应过来。他没有露出任何讥笑,而是立刻上去扶起狼狈不堪的贵族少爷。
“小心你的披风。”穆夏捡起那身红色披肩,另外一端正好被马蹄踩个正着。
男人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脸上和膝盖上都是黑糊糊的塘泞。他用力推开穆夏,突然刷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剑,手一举竟是直接要往马头上砍去。
赶在血溅湖畔之前,少年眼捷手快,迅速转过男人的手腕,缴下他手上的剑,脚尖一捞,顺势将长剑踢进湖泊。
剑光在水面上削出一丝浮光潋滟,帅得叫莳萝想拍手鼓掌。
“注意你的举止,艾尔德爵士,这里有一位女士。”
艾尔德爵士也许是听进去了,很快找回自己的风度,冷冷看了穆夏一眼。
湖水的湛蓝已经滚动着些许赤霞之色,山坡上的牧羊人也开始摇铃呼唤羊群回家,快入夜了。
艾尔德爵士意有所指:“骑士大人,夜晚狼群猖獗,你应该多用点心在拯救那些无辜的小羊上。”
他扔下马就直接离开了,留下一脸凝重的穆夏和觉得那人是傻瓜的莳萝,
穆夏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少年缓缓捡起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手环,上头镶着闪闪发亮的青金石,是稀罕的舶来品。
他身后那单纯的姑娘不知道,在这种偏远落后的乡镇还保存着一些恶劣的陋习,例如领主可以任意对领地女子行使初夜权,以及给平民女子套上金环就能宣示她为自己的所有物。
突然躁动的马蹄声打断少年的思绪。
穆夏连忙转身,就见一只手已经安抚下不安的马匹。
娇小的少女蹬起脚尖,伸手解下马嘴上的马笼,然后是和马鞍、缰绳,华美的宝石配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马儿眨了眨小扇子似的长睫,似乎意识到自己摆脱了束缚。
本来狂躁不安的黑马温驯地垂下脑袋,让那双白皙的柔夷轻抚自己乌黑亮丽的鬃毛,少女忍不住微笑,却忘了她也是一头黑发披肩,连同鸦羽似的睫羽,让人有想伸手轻抚的冲动。
年轻的骑士想到了糜烂的贵族拍卖宴会,传说是东岸某位公主穿过的绣花鞋都可以随便炒到上百金币,何况是活生生的异国之花,艾尔德爵士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莳萝对这只被无辜牵连的马儿怀有愧疚,这附近有大片的草原,也许还能找到好心的主人,反正怎么样都比一个情绪管理失控的疯子好。
她开心地放走黑马,转头就看到穆夏沉默地盯着自己,银色的铠甲让他冷得像块冰。
月神是动物的守护神,只要在月女巫手下,哪怕是最顽劣的烈马都会乖乖垂下脑袋供女巫差遣。莳萝都快忘了她正被一个银骑士看着,赶忙指着地上所费不赀的金线马鞍和宝石马笼。
“这、这些东西……是那个人的。”她慌乱转移话题。
看少女一脸无辜,穆夏忍不住破功一笑:“马也是呢。”
碧绿的瞳目彷佛解融的夏草,少年的笑容干净得像剪下的阳光,莳萝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张口就胡扯:“我想他不要那只马了,我们那边人不养的动物就会放生。”
穆夏以为她余悸犹存,不由得解释:
“他是森伦堡堡主的儿子,琼斯镇是他们的领地。镇长说他对琼斯镇的传闻很感兴趣,还说他以前是一个温和体弱的孩子,自从他从拜佛勒庭游学回来就变了许多。今早他才刚责罚了一位洗马童,差点没把人打得半死……”
听着少年利索地掏光对方身家资料乃至家丑,莳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看上去年纪很轻,却早已经被教会打磨成一把利刃,她果然还是不能大意。
前有可疑的黑狼,后有磨刀霍霍的银骑士,还有时不时冒出来一个讨人厌的封建贵族,恩,活着真难。
“有人说过……妳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吗?”
穆夏突然一句问话,莳萝下意识回:“你是说从苹果树上掉下来吗?”
“不是、我不是指那个……”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苦恼,莳萝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位骑士先生,先前还冷得像把剑,刚才又笑得像暖阳,现在白皙的脸庞却映红了夕阳。
天空光影幻变,逐渐西移的太阳宛如熟艳的浆果,倒映着湖泊被酿成一壶甜红的酱;对岸聚集的羊群像极了软绵蓬松的云糖,似乎只要隔空捏起来沾酱就可以一口吃了。
莳萝盯着落日美景,试着分心。
“也许妳是对的,自从第一眼看到妳从苹果树掉下来,我就很难将目光从妳身上移开。”
穆夏说话又快又小声,像是在期望她听不懂,莳萝听到盔甲碰撞声,她心一悸,说是害怕,却又不完全是。
这里的人是不是随便开口都能唱出一段十四行情诗?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银骑士对着自己单膝下跪,漆银的铠甲沾上泥泞,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防备被松落下来。
“我无法再放任你不管,尤其是现在这么危险的处境。”
她明知故问想转移话题:“ 会有什么危险?你是说那些吓小孩的故事?”
穆夏微微抬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凝重,沉如深潭。
“我也希望那是故事,但截至昨晚为止,已经有三个旅人无故无踪,我的好友罗素,一位前来调查的青铜骑士也下落不明。”
少年骑士将剑放在地上,用右腿单膝跪地,左手按在左膝盖上,像是在跪拜一尊不可侵犯的女神像。
“我并不想乘人之危,圣殿的教诲也不允许我懈怠职责,但在至高神的见证下我不愿昧着真心遗憾终身。是我将妳带入这个危险之境,而妳又是那么聪慧敏锐的女孩,所以我想在这里请求妳的允许,请妳不要远离我,直到我能确保妳的安全。”
莳萝感觉自己的脸也被晒得有点热,这家伙太正经了,在某方面来说无懈可击,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年轻的骑士抬起头,碧澄的眼眸就像骑士装饰在剑柄上的祖母绿,闪烁着信仰、忠诚的光芒。
“请妳允许我守护在妳左右,若是我对妳有任何踰越之矩,我以至高神名义启誓,我立刻以此剑自裁。”
【是否接受祝福〔骑士誓约〕?】
莳萝:孩子醒醒!我是异教徒阿!
作者有话要说:奶茶最近在追洛基,大概是心得如下(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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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死了,洛基活了,洛基变女人了,洛基爱上自己了,洛基每个礼拜都在给我惊喜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