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依陪着郑然儿喝了杯茶, 便送她回家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
郑然儿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往荀依身旁凑近，想尽量离她近一点, 却又怕碰到她, 被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袖子的布料不时摩擦在一起, 郑然儿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是想要观察街道吗, 怎么一直低着头？”荀依见她一直闷头走路也不出声, 好奇的问道。
郑然儿惊慌失措：“我、我......”
被发现了！她紧张的握紧小拳头, 掌心被指甲抠出了小小的印痕。
荀依眨了眨眼。她觉郑然儿好像被突然揪到尾巴，试图钻入地缝中躲藏起来的小兔子, 真是可爱极了。
见她窘迫的眼睛都要红了, 荀依帮她想了个理由：“是不是在构思小说后面的剧情呀？”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郑然儿惊喜的抬头，“嗯！没错！”然后又重重的点点头，加以强调。
只是剧情，绝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可是在赶路的时候走神, 撞到柱子怎么办？”荀依轻笑，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牵着你走，这样就安全了。你放心的继续想吧！”
郑然儿深吸一口气, “好......好的！”
她觉得左手热得发烫, 脸也热得发烫。
不要失态！不要失态！郑然儿低下头，看着脚尖, 强迫自己数着脚步转移注意力。
一步......两步......两千二百三十七步之后, 总算走到了公主府外面。
“你怎么进去？”荀依问道。
这么快就到了？郑然儿抬起头来，心中稍稍有点遗憾。
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从那边进去就可以的！”
郑然儿带着荀依走到巷子中, 熟练的搬开一块靠在墙边的破席子。
墙上一个一尺宽的裂缝，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是我偶然发现的！”郑然儿还有些小小的自豪，“然后我就记下来啦，想着哪天从这里溜出去试试，没想到今天真的成功了！”
“你身边的人不让你出门吗？”荀依蹲下来，稍稍清理了一下裂缝四周的锋利石块。
郑然儿摇摇头，有些失落，“也不是不让......但我只能去皇兄安排好的地方，侍女和嬷嬷们也形影不离的跟着我。不管到哪，侍卫们都会把四周的路人驱散干净。”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说到荀依，她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荀依叹了口气，也露出一个微笑，“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堂堂正正的从正门出来，然后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真的？！”郑然儿不敢相信！
“是，所以回去后，赶紧找人把这个裂缝补好，以后用不着了。留下来反而是公主府的安全隐患。”荀依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几日好好呆着，若是你皇兄要你出门，你就装病推脱。我有时间就会来看你。”
郑然儿乖乖点点头，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四皇子回府的当天，荀依换上一身得体的男装，登门拜访，自荐门客。
正主当然是见不到的。
像她这样的人，一般是由师爷接待一番，有真才实学的就留下，没有的就婉拒。
果不其然，一盏茶之后，她被小厮引入了偏院的堂屋之中。一个六十岁左右，看起来随和儒雅的老人在等待她。
荀依抱拳行礼，“您好，在下荀一。”
“在下是府中师爷，姓张。”张师爷颔首微笑，“荀先生来的不巧，四皇子此时正在处理公务。枯坐无聊，不如你我二人手谈一局，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如何？”
荀依知道张师爷是来面试的，一切以才学为重，便也没多客套。她点点头，“好。”
二人坐于棋盘两侧。
半个时辰后，张师爷落败。在这期间，他发现荀依谈吐间气度不凡，学识与眼界均为上乘，倒是与之前那些骗吃骗喝来的不同。
“听荀先生刚才的意思，似乎是想做一番大事业。但我说句真心话，咱们四皇子无心政事，恐怕先生要明珠暗投啊。”张师爷摇摇头，一脸惋惜。
“我倒不这么想。”荀依笑了笑。试探了这么久，总算是开始正题了。
她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捡回盒中，“四皇子并不是不想争，而是在另辟蹊径。”
“此话何意？”张师爷眯起眼睛，收敛了笑容。
“大皇子和二皇子根基稳固，与他们正面争斗，顶多是三败俱伤罢了。更何况，太子之位，终究还是要看圣上的心意。
当今圣上身体强健，大权紧握于手中。对他来说，能臣固然好，但忠臣更为难得。四皇子不愿结党，甚至不惜翁婿闹翻，表面上是意气用事，但在圣上眼中，反而是只忠于皇帝的表现。”
张师爷若有所思，“阁下的意思，是说四皇子和肃王爷在演戏？”
荀依从容自若道，“肃王爷虽是武将出身，但对朝堂局势看的极其通透。三十年前，能毫不犹豫的上交兵权换王位，不仅保全性命，还得了皇帝的信任。恐怕他五年前将女儿嫁与四皇子时，已经筹谋到了今日这一步。”
“荀先生这一番话，倒是新鲜有趣。”张师爷并未作出表态。他在桌下的手，悄悄朝着身后的小厮打了个动作。
小厮会意，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提醒道：“张师爷，您和四皇子定下的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荀依听得清楚。
张师爷起身，一脸歉意的做了个揖，“和荀先生谈话，真是意犹未尽。待我办完公事，再来一叙。”
荀依起身恭送。
不多时，又有小厮来传话，说是四皇子要见她。
荀依跟随着小厮走过几个院落，来到了书房正厅。
四皇子一身胡服，皮肤晒得黝黑，手掌上有着厚厚的茧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形象。但他目光沉稳，可见内里并不像表面一般粗放。
四皇子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张师爷都和我说了，你知道的还挺多啊。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你就直说吧，为何要加入我门下？”
荀依行了一个礼，“四皇子恕罪。在下除了倾慕四皇子品行之外，的确还有一个小原因，为了保命。”
接着，她将采药时救了公主，然后发现大皇子二皇子败坏公主名声，最终自己被两个势力联手追杀灭口的事情，真假混杂，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她在其中的身份，是隐士长清子的徒弟。
“竟还有这种事情，啧。”四皇子抬眼看向荀依，露出一个坏笑，“你说，我要是将你灭口，然后加入皇兄们，怎么样？”
“那样的话，您就失去了一个绝好的铲除敌人的机会。”荀依一脸冷漠，“四皇子刚才说，您是痛快的人，碰巧我也是。但不知道您是不是个有胆量的人。”
“哪怕怀疑我是您两位哥哥派来的细作，依旧敢使用我。”
四皇子与她对视。
半晌后，四皇子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本皇子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说你的计划吧。”
“自然是要利用公主的事情做些文章了。不过这只是个引子，后续能否让他们的势力真正伤筋动骨，还要看四皇子和肃王爷的了。”荀依低头回答道。
四皇子剥开一粒花生扔进嘴里，“那我给你什么样的报酬好呢？”
“在下希望得到一个参加今年科举的资格。”荀依答道。
四皇子来了兴趣：“这倒不难。我记得每个大家族都能推举几个子弟，免除乡试直接入考。这事张师爷就可以帮你办了。不过能问问你这么做的目的吗？”
荀依憨厚一笑，“因为在下胆小，生怕哪天就被您两位哥哥的手下找到，然后给暗杀了。只有在皇帝面前刷了脸，挂了号，其他人动手的时候怕事情闹大，才会忌惮。”
四皇子夸张的瞪大眼睛，“就这么自信？你想没想过，万一没考上名次，要怎么办？”
“那我就安心给四皇子做门客，靠您养着了。”荀依不卑不亢，又行了个礼。
“行吧行吧，你这人，真是无趣。”四皇子摆摆手，“下去和张师爷商量身份的事去吧。”
半月后，一切事情都已基本安置妥当。京中渐渐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多年来假借公主身份为非作歹。朝堂虽然暂时还算平静，但已有山雨欲来之势。
难得提早将手头的活做完，荀依趁着夜色，翻进了公主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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