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明、明白......”
暗十五独自一人的回答声显得格外突兀。察觉到只有自己出声时, 她的音调迅速由充满气势降低到细若蚊蝇。
“各位辛苦了, 我长话短说。过去我年少无知, 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情。但现在的我已经成熟了。所以从今以后，你们只有我一个主子，不必再去为其他人做事了。”
她一边说着, 一边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气氛凝重，暗十五弱弱吞了一下口水，不解的观察着周围姐姐们的神色。
按理说, 这样的互相制衡是好事, 但原主耳根子软又没什么主见，不知不觉间分出去了过多的权利，导致皇帝在朝堂上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派喧宾夺主的唇枪舌战。
荀依也不急，依旧尽职尽责的扮演着吉祥物，只不过在双方吵的面红耳赤之时，她会适当的说几句话添把火，让她们的矛盾冲突更加激化起来。
这天晚上，十五个暗卫齐齐整整的站在书房中。
“拜见陛下！”
几日过后，两派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虽然表面还过得去，但私下定会要有什么动作了。
那边拱火的差不多了, 这边暗卫们也陆陆续续的赶回来了, 时间刚刚好。
朝堂主要分为两派，丞相和大将军分别为各自派系的领导者。
荀依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唯一的难点就是交上账本的时候要选择哪套说辞。
这任务自然也落在察言观色经验最丰富的暗一身上。
等等，难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开口的吗？那她岂不是在陛下面前丢人了？！
暗十五懊悔不已，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让你多嘴！
前十四个暗卫，此刻也在快速而隐蔽的用眼神交流着。
她让小十五将那日书房的情况完完本本的讲述一遍。听完后，暗一分析出结论，认为陛下很可能是和曹翰池闹掰了。
根据这个结论，她有了些大胆的想法。
暗一通知其他暗卫，让她们在离开时，都随手带上一些机密账本、图册文件之类的东西准备献给陛下。这样，若是陛下和曹翰池真的闹翻了，那这些就是曹郡王谋反的证据，是她们不得了的功绩；若是没闹翻，那这些就是她们这些年服从曹翰池努力工作的证明。
她屏息抬头，对上荀依的目光。
荀依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看来陛下的确是成长了。
暗一也很是欣慰。先皇待她们不错，她们也希望荀依可以成为一个明君，了却先皇的心愿。
暗一单膝跪地，拿出厚厚一打书册账本。
“陛下，这是属下们这些年来所收集到的曹郡王谋反的罪证。”
“虽然当初您没明说，但属下们都明白，陛下是让我们表面上服从曹郡王，实则放松他的警惕。果然，他丝毫没有起疑，都将我们都安排在了重要位置。陛下运筹帷幄，属下们也不敢懈怠，每日周旋于利益诱惑中也未曾动摇本心，总算是幸不辱命！”
荀依赞许的点点头。
厉害呀，不光毫无负担的颠倒黑白，把原来那个草包皇帝说的有勇有谋像真的一样，还顺势邀了一波功表了忠心，真不愧是暗卫之首。
暗十五也惊讶不已。
原来这竟都是陛下的谋略！
陛下早就知道曹郡王不安好意，但还能与他沉稳的相处多年，丝毫没有露出痕迹，临危不惧，泰然自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真是太厉害了！
而且陛下不光智慧过人，还宽仁温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暗十五感觉荀依周身都在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她能护卫在陛下身边，真是三生有幸！
暗十五的目光太过炽热，荀依忽视不掉，只得扭头朝她安抚的笑笑。暗十五接收到偶像的目光，身体不自然的颤动一下，害羞的低下了头，掩耳盗铃的隐藏着泛红的脸颊。
荀依被暗十五的样子可爱到了。
这个小暗卫看上去呆呆的，但是脑中的想法好像特别多，性格又腼腆，一点也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真是有趣得很。哪天得空了，一定要让小暗卫仔细讲讲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荀依收起账本，简单的做了些封赏和许诺后，开始给暗卫们分配任务。
暗一到暗八去监视丞相和大将军的人，记录动向；暗九到十四继续摸清曹翰池的其他财产，并且顺藤摸瓜，将与他有牵连的，意图谋反的人一并查出来，等时机成熟后一网打尽；至于暗十五，就留在荀依身边贴身保护。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荀依得了空闲，便在书房泡上一壶清茶，读一读有关这个国家历史和地理方面的书籍。
曹翰池是一大早就进宫来的。可刚走近寝殿外院，就被拦了下来。
“曹郡王，陛下正在办公事，传了令，说闲杂人等不得干扰。”守门的宫人战战兢兢，“而且还特意嘱咐了，说即使有族人请安，也要等办公时间过了才能去通报。”
曹翰池平日仗着宠爱，进皇宫就如同回家一样，哪里受过如此冷遇，当下就面色一黑。但他还记得这次来是要讨好荀依的，忍了忍，耐着脾气等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曹翰池再也沉不出气了。
他大步往门内走去：“你们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也不看看我是谁！连我都敢拦！”
宫人们打不过他，也不敢真的下死手拦。虽然皇帝下了严令，但她往日单方面对曹郡王那个你侬我侬的样子，她们还是看在眼里的。若是真伤到了曹郡王，陛下没准儿还要算她们的后账，何必呢。
半推半就的，曹翰池走进了内院。
内院石板路上正跪着一个人。
曹翰池走近一看，跪着的竟是赵嬷嬷，不由得心里一惊。
赵嬷嬷是他三年前收买来的。
先皇在世时，对他意见颇多，他被迫低调行事，不好直接对荀依伸手提要求，便和赵嬷嬷打配合。
首先，他对荀依甩脸子发脾气；荀依便想送东西讨他欢心；而赵嬷嬷便借着给荀依出谋划策讨好心上人的机会，将曹翰池想要的说给荀依听。
前些日子，他还让赵嬷嬷想办法透露些他受伤的消息给荀依来着。
赵嬷嬷也见到曹翰池，简直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开始吐苦水。
“......陛下不知怎么了，那天我刚一提您受伤了的话头，她就发了大脾气让我出去跪着。跪一天还不算，还要我以后每日卯时起就跪在这里，亥时才可回去歇息。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老奴实在受不住了，求您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我求求情吧！”
曹翰池连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住嘴。
说他和皇帝身边的嬷嬷有情分，那不是明晃晃的证明他私通内宫吗！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荀依他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那群没事干的言官找他的晦气。他现在羽翼未丰，很多地方还需要谨慎行事。
赵嬷嬷心中也冷笑一声。
看这样子，八成就是这混蛋连累了她。他和陛下斗气，陛下舍不得罚他，就把气撒在了自己身上。哼，这回若是敲不到可口的补偿，她非要抖落出点什么，让曹翰池也过的不舒坦！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低声言语一阵，勉强达成了协议。
内院都是荀依的贴身侍女，已经被荀依亲自教导了一番，腰板比外院的硬气许多。
“按照本朝礼仪，男子觐见都需在门外等候，不能进入屋中歇息。”十来个侍女严严实实的将客厅入口挡住，“陛下近日正在整顿宫中风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即使皇后来了也是如此说法，望您谅解。”
曹翰池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不断在心中默念着今日来是给蠢皇帝送好脸色的，不能翻脸，不能翻脸......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曹翰池皮肤被晒得通红，满身汗味，发丝凌乱。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他忍无可忍，马上要拂袖而去之时，荀依终于带着一群侍女，悠然的从侧院走了过来。
“诶，这不是翰池哥哥吗，你怎么来啦！”荀依眼睛一亮，开心又羞涩的小跑到曹翰池身边，“你想我了呀。”
她又愤怒回头道：“翰池哥哥来了，怎么也不去书房告诉我一声！”
荀依身后的大宫女是新提拔上来的，名叫芍药。
芍药连忙解释道：“奴婢本来是想告诉您的。但刚刚丞相和您一同议事，若是让她知道了曹郡王打扰您办公事，必会认为他在霍乱超纲。若是传出去了，曹郡王的名声也会受损。”
荀依沉思一会，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男子名声何其重要，若是败了翰池哥哥的名声导致他嫁不出去，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暗十五在人群的后排，看的一脸懵。
明明曹郡王刚到外院的时候，就有人来通知了呀。是陛下说不急，在书房吃吃玩玩，硬是磨蹭了一个时辰才起身过来。
而且书房中除了陛下，就只有她和芍药在，丞相又是哪里来的？
暗十五感觉脑子有点乱。
曹翰池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笑容：“嫁不出去又如何。天下除了依依，哪里还有能让我心悦之人？”
“是不是我哪里惹依依生气了，才让你说出这等气话。”他上前拉住了荀依的手。
荀依一脸天真的歪头疑惑：“没有呀。我只是政务繁忙，不小心冷落了翰池哥哥，心中有愧罢了。”
她抽回手，又用有些责怪的语气道，“可话说回来，哥哥也要体谅我呀，女人都是做大事的，忙一点不是正常的吗。难道要像男人一样整天拘泥于小情小爱中吗？”
曹翰池平日最讨厌别人拿他的男子身份说事，果不其然，脸上怒气又添了三分。
男人怎么了，凭什么看不起男人！
一旁的赵嬷嬷见二人气氛不妙，赶紧哎呦哎呦几声，想让曹翰池别管别的，先赶紧帮她求求情。
曹翰池也不想继续说下去，正好顺势借着赵嬷嬷转移了话题：“依依，我一进来就看到赵嬷嬷跪在这里，很是好奇。她犯了什么事情，为何罚她如此重？”
荀依双手击掌，气呼呼道：“还说呢！这个刁奴，前几天竟敢在我面前诅咒翰池哥哥，说你受伤了。翰池哥哥武功那么高，周围还有我的暗卫保护，怎么可能伤到呢。所以我要狠狠的罚她一罚，让她长长记性！”
“我、我的确是......”曹翰池想说赵嬷嬷说的没错，他真的受伤了。他举起手背证明，却发现当时划开的伤口太浅，再加上他用的都是顶级的金疮药，过了这些天，伤口早就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倒真的说不清楚了。
曹翰池莫名的有些烦躁。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今日处处不顺。什么赵嬷嬷李嬷嬷的，都滚一边去吧，他不管了！
曹翰池握紧拳头平复心情，让表情尽量和善些。
“依依，还有一件事情。你借给我的十四个暗卫全不见了，是你有什么急事，暂时收回去用了吗？”这才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这个问法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曹翰池自认已经给了荀依十足的台阶，若她聪明，就应该立刻顺着台阶下来，把人给他还回来。
没想到荀依瞬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什么，人不见了？！”
“这群胆大包天的，竟敢违抗命令集体叛逃了！”荀依呼天抢地，“芍药，你立刻传令下去，发布海捕文书通缉那十四人！”
反正她们武功高的很，捕快也抓不到，随便通缉不怕的。
这回轮到曹翰池傻眼了。
他的理智告诉她，荀依是在演戏。但看荀依那惊讶愤怒的模样，又不像作伪。难道那些暗卫真的那么大胆敢集体逃走？
倒是也有可能。她们带走了他不少的兵器制造图册和技术，若是卖到外邦去，的确能赚得不少钱。可恶啊！
荀依拍了拍发愣的曹翰池：“翰池哥哥若没别的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就不多陪你啦。”
说罢，不等曹翰池回应，她便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暗十五走在人群最后面，曹翰池回过神时，正好看到她。
电光石火间，曹翰池忽然将所有事情串起来了。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这个暗十五搞的鬼！
她先是隐瞒他受伤遇刺的事情，引得赵嬷嬷说真话反被罚，失去荀依信任；然后她又煽动十四个暗卫集体叛逃，这样荀依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心腹了，以后必定会委以重任。
好个城府深沉心思缜密的人，竟连他都被利用了！
曹翰池目光狠戾的盯着暗十五。
暗十五感受到了曹郡王的杀气，全身紧绷，放慢脚步，目光锐利了起来，紧盯着曹翰池的动作，随时提防他对陛下不利。
曹翰池冷冷一笑。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被他看穿了真面目，连装都不装了，竟敢如此挑衅的和他对视。
今日的屈辱，来日必报！他记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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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荀依也没闲着, 白天上朝晚上批折子，总算大致摸清了朝堂的局势。
她们常年被派在曹翰池手下做事，心中很是憋屈，但暗卫忠诚为先，她们又不能擅离职守反抗命令。这次好不容易被正当的召了回来，众人便商量着，要不要做些什么。
暗一是这些人中最年长的，处世的经验也最多。
果然，除了暗十五激动又信赖的眼神外，其他十四人都是不同程度的惊疑不定。
